带着如此信念,他会坚持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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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小秘境的第七日,童衡凭借孟亦给的储物戒以及其中的资源,再加上自身稳重谨慎的性格,一路安然无事地存活了下来。到了第七日下午,秘境之行便要结束,届时王真人会打开秘境门来接应一众弟子。
有些弟子在过程中不幸陨落,他们或是命丧凶兽之口,或是遇难于资源的抢夺。
童衡修为不高,与人硬碰硬根本行不通。
于是他一路独身而行,小心翼翼,他于秘境中遇到不少奇异灵药,他将能摘下的便都摘了下来,收入储物戒中,想着回去拿给先生。
稚童之时,童衡也曾听说过不少关于秘境和洞府的传闻。在那些传说中,多少气运极佳的修士曾在秘境中得到珍贵秘籍、法器法宝,更甚至是上古传承,因而得以在修真一路事倍功半、笑傲众生。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然而七天过去,除了一些药草,童衡再没遇到其他奇异之物,也没有见到任何洞府之类的存在。就连那些药草,也仅仅是他这个阶段的低阶修士会觉得有点用处,修为再高些,哪怕是稍稍殷实些的练气七八阶的修士恐怕都看它不上。
童衡倒也并不算挫败,他本就是如此的修者。同修真界中的万千修士一样,资质平庸、气运不佳、了无机缘,或者死于非命,或者碌碌至寿元燃尽。
然而现在,他要与命数相斗,想要拥有更高的修为,想要带着先生离开九曲峰。
先生不喜欢九曲峰,更不喜欢九曲殿,这些童衡都能感觉到。
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先生的时候,童衡就明白他不是一般人。普通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姿容和气度,明明神情淡然惫懒,眼中却自有广袤乾坤。
童衡心中的先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待在九曲峰上无人问津,身子虚弱单薄,容易昏迷嗜睡,然后便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虽不知先生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先生那样的人,合该有坦荡的仙途,该有万人的敬仰。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如先生所说,和先生一起,成就大能,得道飞升。
这想法若是被其他人听到,怕是会笑掉大牙,偌大修真界万余年没有再出现过飞升成仙者,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儿就敢有此肖想。若是个天赋异禀惊艳绝伦的后辈也就罢了,更何况是个四灵根的废物?
但是先生说可以。
童衡面容俊毅,眼中坚定通明,毫无杂念。
既然先生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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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下午,王真人接应了历练的弟子,关闭了秘境的门。
谁都没有发现,在秘境之门关上的瞬间,一道等候已久的魔气从九曲峰掠下,如一阵烟一般飘入了秘境之中。
进入秘境后,那黑影自语道:“本尊自己打开秘境十分消耗灵力,刚好搭他一道顺风车,也好省了我一部分灵力。”
说罢,那道魔气便在秘境中寻觅起来。
来者似乎对秘境并不熟悉,七绕八绕后才寻到自己的目的地。本以为耗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洞府之门就可以拿到心心念念的秘宝,却发现眼前洞府洞前石门大开,明显早已有人进入过,且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那团魔气一顿,立时大怒,闪身便飞进了洞中,他对路上散落的各式上品甚至极品的法器法宝视而不见,直接绕了它们去,而后一路进入到了洞府最里面。来者定睛一看——果然,仙药没有了。
怒气升腾,洞中魔气翻滚,凝聚成一团团黑气萦绕其间,片刻后从黑雾中走出一名高大魔修。
魔修模样俊美洒逸中透着一股子邪气,他目光阴沉,峰眉微蹙,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道:“呵,本尊竟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无论是谁将仙药拿走,他都会将那个人找出来。
这味药,他非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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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真人将众多弟子带出秘境,发现少了几人,他也并未在意。
机缘生灭,都是自身之事,历年来陨落的后辈不在少数,修真者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能在秘境中陨落的,不是资历平庸、机缘浅薄之辈,就是没有靠山的弟子。盖因若是修士天资卓越,气运十足亦或者是某位大能的后辈,自然就有诸多保命的手法,可以频频化险为夷,不会轻易陨落。
待其他弟子散去后,王真人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童衡。
童衡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态度恭敬对着王真人鞠了一躬。
王真人叹息一声,犹疑片刻,还是问童衡道:“那九曲峰上……孟师兄可还好?”
孟师兄?
九曲峰上只有他和先生两个人,王真人口中的“孟师兄”,只能是先生了。
王真人叫先生“孟师兄”,可观王真人模样,双鬓染霜,已现老态,若是修为无所进境,恐怕不日垂暮。而先生仍旧是明眸清俊青年模样,如此看来,恐怕先生曾经比王真人修为尚高。
果然如童衡预想的一般无二,先生曾经必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不清楚王真人和先生的关系,童衡只含糊答道:“先生一切皆好。”
王真人又问:“你可是孟师兄的弟子?”
否则那风姿绰约之人怎么可能把令箭交于他,还让他来找自己,为他创造进入秘境历练的机会。
童衡摇首:“童衡不敢,童衡只是九曲峰上一介仆从。”
王真人早先就知晓了九曲峰上目前只有童衡一个仆役、
自孟师兄神隐九曲峰后,再没向外传出过消息,转眼已过去五十年。此刻王真人听童衡所言,不由心想,孟师兄果然重情重义,仙人风度,哪怕不能再修行,也能对九曲峰上唯一陪伴自己的仆从如此之好。
殊不知,孟亦早已没了心,哪里来的“重情重义”。
想起那曾经的天之骄子,神之姿容,王真人不由嘱咐童衡道:“日后九曲峰如果缺什么,皆可以来找我。”
童衡拱手:“谢过王真人。”
王真人挥手:“去吧。”
童衡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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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先生七日,童衡心中挂念。不知晓先生食寝如何;倏而困倦的时候可还来得及进入室内,若是不慎倒在地上;一觉醒来,身体会不会受了凉……如此想着,他回九曲峰的步伐便有些急切。
行至九曲峰下,发觉山脚下的灵田都刚刚浇过了水,涨势良好,显然被人悉心灌溉过。沿着山路向上走,不多时便行至了栅栏门前,童衡径直走了进去。不远处,繁茂树木下的躺椅上空无一人。童衡继续往里走,进入了孟亦平时休憩的小木屋中,果然看到孟亦正合着双目,安稳沉睡。
孟亦面色柔白,肌理细腻恍若透明,即便沉沉熟睡之时也是眉目如画,气质出众,他耳侧随意垂下来的几缕青丝柔顺,随着他浅淡的呼吸起伏微动,整个人安恬极了。
童衡走上前,微微弯下腰,用不会吵到孟亦的声音,柔声道:“先生,童衡回来了。”
他悉心孟亦压好了略翻起的被角,便轻脚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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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童衡已然做好了早点。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二人如同往日一样食寝休憩。
用餐之时,童衡得知自己进入秘境历练这几日,九曲峰的资源竟然是先生亲自去取的,心中不由十分自责。在他看来,先生这般的人物不该是用做这种繁琐小事的人,先生应该坐在苍翠茂盛的繁木下悠然饮茶,于雕梁画栋的高阁中与智者对弈,即便不能修炼,也是个自在逍遥无拘无束之人。
而那些杂七杂八费心费力的事情,由他来替先生做就好。
童衡道:“先生,这些事,等童衡回来再吩咐就好,不必劳累先生亲自跑一趟。”
孟亦不甚在意,而是询问童衡这几日在秘境中所见所闻,得知他没有遇到机缘,便让他打坐,将在秘境中的对战尽数消化收为己用,巩固根基。
童衡没有立刻去打坐,而是将自己这七日来在秘境中寻得的东西尽数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推至孟亦跟前:“先生,这些是童衡在秘境中所得。”
孟亦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淡声道:“既然是你所得,自然就是你的东西,给我作何。”
“童衡的,便是先生的。”
“不必,”孟亦道,“我用不到,你自己留着便好。”
童衡低头看着自己寻来的低阶药草,其中有许多在他们九曲峰下的灵田里便种着,转而他又想到先生给自己的储物戒以及其中诸多天材地宝,心中知晓先生确实不缺这些。
而这样的物件也确实配不上他的先生。
童衡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力,只好将那些东西搁置到了一边,语气郑重道:“这些配不上先生,待童衡有能力,便为先生寻来更好的。”
孟亦闻言,只淡声道:“不必,你有这个心就好。”
童衡俊颜严肃,语气坚定而笃然:“最好的,都是先生的。”
第7章
九曲峰地处偏远,自童衡从那小秘境中归来后,接连数日过去,他们再没听说过外界的消息。
峰上生活一如既往。
童衡悉心照料着孟亦食寝。
每日下午,孟亦必要躺在那棵老树下的躺椅上,合着眼,感受着温软日光透过茂密枝叶洒在脸庞上的惬意和暖热。而童衡,就坐在他不远处打坐吐息,以便时刻都能听到先生的轻唤。
日复一日。
安恬,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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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后,九曲峰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口禁制被人所触动,童衡刚刚准备前去查看,便听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小林峰王某人前来求见孟师兄!”
王真人……他来作甚?
孟亦神色平平,眼中毫无波动,依旧是那副冷清淡薄的神情,仿佛谁来拜访都不会引起他的惊讶。此时,他只是淡声道:“让他进来。”
童衡颔首:“是,先生。”
于是他便将那王真人引了进来。
王真人一踏入九曲峰峰头,便看见了繁木下坐着的谪仙似的人。
眉如远黛,面若桃花,粉唇明眸。
他眼角眉梢沾染赢弱的苍白,那几抹病态的苍白本来应该为他平添了几分娇意,却因为他自身的气质而被削减,变成高不可攀的淡漠之感。
当真是形貌昳丽,好看极了。
王真人倏而想起几十年前,自己曾几度远远地看见过孟师兄几眼。
那时的孟亦明朗正直,丰神俊秀,因为本身为单风灵根的缘故,让他行事中带了一股飘逸洒脱的自如之气,是鸿衍宗名副其实的、人人为之称道的大师兄。不到两百便步入元婴期,近三百岁便已是元婴后期、半步化神,是无数人究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鸿衍宗宗主座下亲传大弟子孟柏函之惊才绝艳一度成为传说,口口相传。
偌大修真界,敬仰钦慕于他风姿的人不知凡几。
然而,数十年前不知发生何事,原本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成了连五灵根修士都不如的废人,蜗居在原本堂皇风光的九曲峰上,一呆就是五十年,销声匿迹于时间的轮转交替之中。
作为曾经仰慕孟亦之人,王真人看着眼前的“孟师兄”,当初的浩然正气、俊朗亲和因为身体的原因变为了羸弱纤细,一身高深修为也化为了乌有,却依然不减风姿,令人惊艳。
在曾经敬佩的师兄面前,王真人想起自己已经双鬓斑白,胡须厚重,此时不禁忽然感到一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