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和平点点头,眯着眼笑了。
梁成东一直觉得余和平很可惜,明明个体条件那么好的孩子,在不健全的家庭里长歪了。他觉得余和平就是成长的过程中太缺少父亲这个角色,所以造成了对他超乎寻常的,略有些怪异的热情。
好在还年轻,如果他扶一把,或许还长的正。
梁成东家里也没有适合余和平的衣服,余和平个头跟他差太多了。他找了一件宽大的毛衣和大裤衩,让余和平去浴室冲一下换上。
余和平有些局促,是自卑造成的,他和这个家还格格不入,他的衣服干净却破旧,他的鞋子也是,很土,鞋面上还沾了泥。
但是梁成东似乎并不在乎,只跟他说家里的热水要怎么用,又把洗发水沐浴露这些指给他看,然后就关上门出去了。余和平站在浴室里,扭头看墙壁上的镜子。梁成东家里的浴室竟然有一面落地镜,可以看得见浴室的所有地方。他看着镜子里他有些狼狈的模样,仿佛才想起来他今天出来的太匆匆,头发都没有洗,因为天气潮湿,都结成了缕。
他赶紧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镜子照着他不着一缕的身体,他有些害羞,心想梁成东为什么要在浴室里装这样的镜子。
他的身体是男孩子的身体,好像都还没完全长开。热水裹着热气冲着他稚嫩的身体,他忍不住又朝镜子里看了一眼,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肩背。
稚嫩的身体,里头却住着一个那么成熟的灵魂。余欢从他小时候便在他面前毫不遮拦的男女关系,造成了他在性上的早熟。洗完澡之后他擦干身体,想着这是梁成东洗过澡的地方,这浴巾擦过梁成东的身体,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抓着梁成东给他的大裤衩,半天才穿上去。
这是梁成东的裤衩,包裹过梁成东,如今包裹着他。
梁成东的毛衣太大了,遮住了他的臀,看起来他好像下面什么都没穿一样。梁成东看了一眼,说:“你凑合穿,要是觉得冷就去床上躺着,你平时都午睡么?”
余和平点点头,不过现在他可睡不着,很激动。
梁成东进去把他脱下来的衣服都用洗衣机洗了,烘到半干,搭到了阳台上。
梁成东下午也有课,没呆多久就又回学校去了。学校距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站在卧室的窗口往东看,就能看到长海大学的钟楼。梁成东住的是六楼,在那附近算是比较高的楼了,往东视野开阔,是一溜的红瓦的房子,长海市的绿化极好,街道全都是绿色的,穿插在红房子里头,烟雨蒙蒙,像一幅画一样。长海大学上课的铃声透过雨雾传过来,一群白鸽在雨里飞过去,落在了一处阁楼上。
真好啊。真好啊。余和平对于梁成东有关的所有一切,都是这个感慨。觉得真好,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舒适的,美好的,受人尊重的。梁成东在他眼里是最光鲜灿烂的存在,有着挺拔高大的身材,英俊的相貌,渊博的学识,沉稳的气度,不凡的家境,崇高的社会地位,几乎一个完美男人能有的条件,他都有了。他还有着让他兴奋的,普通男人不能企及的物件,却洁身自好,能够抵挡女人的诱惑。他几乎看不到梁成东的缺点,几乎是完美的,满足了他对于男人的所有幻想。
他把梁成东家全部都看了一遍,像是在偷窥梁成东的生活。梁成东的卧室很宽敞,家具和床铺全都是冷色调的,很清冷,也很干净。
梁成东走的时候跟他说要想睡觉就去床上睡,他摸了摸那床上的被子,被子和被单都是灰黑色的,也没有什么图案,看起来单调又冷淡。他忍不住爬上床,趴在枕头上闻了闻,仿佛闻到了梁成东的味道。
这味道叫他心里热热的。他钻进被窝里,脱了毛衣,想着他要能在这里睡一辈子该有多好。
大概是梁成东的床太舒服,他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想到了早晨他被外头的敲门声惊醒,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到陈平在门口站着。
余欢去开了门,说:“你怎么又来了,难道我昨天没有跟你说清楚?”
陈平不说话,就是把余欢往屋里推。俩人进到了屋内,关上了门。陈平说:“我不信,你以前为了我要死要活的,现在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想我对你有什么感觉?”
“你就算是婊子也是我一个人的婊子。那个梁成东,他知道你知道你最爱在床上做婊子么?他能像我那样对你么?”
余和平抓紧了被子,听到余欢在骂陈平,两个人的拉扯撞到了他的门。余欢说:“你儿子都听着呢。”
“你终于承认他是我儿子了。他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女人。”
陈平说罢就亲了上去,他太久没有女人了,激动的吼了出来。那是余和平很熟悉的男人动情的吼声,他呆呆地躺在床上,既希望余欢拒绝他,又希望余欢答应他。
余欢的哭泣声压抑却刺着他的耳膜,说:“我一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
余和平躺在床上,掉了眼泪。
他快速地穿上衣服,草草地把书本都收进书包里,拿了伞就出了门。余欢卧室的门关着,她从没有过这么压抑的哭声,一向放肆的她,这一次似乎却唯恐他会听见。余和平推开房门跑到外头,撑开伞,雨落到他的伞上,啪啪哒哒,遮盖了一切声音。
他的世界里只有雨声,清冷的,急促的,催促着他往梁成东那里去。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伤心呢。是伤心于余欢对梁成东的背叛,还是伤心于他本来看到的曙光又被阴霾笼罩。他的母亲和梁成东,还没真正开始就要结束了,他又如何抓得住属于他的机会,他要如何摆脱这叫他深恶痛绝的阴暗潮湿的生活,机会如此渺茫,他似乎只有奋力奔跑才赶得上。
他背着包,举着伞朝车站跑去。地上的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风卷着雨打在他的脸上,雨伞也挡不住。天色才蒙蒙亮,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还金黄的路灯照着葱郁的树木,建筑工地上乱堆的建筑材料上传来哗哗啦啦的雨声,他跑的气喘吁吁的,一直将他们小区的大门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他回头看,好像他是在逃脱一种生活。
“和平,和平。”
余和平睁开眼睛,和他上一次生病一样,他的眼睛都是泪水,只能看到梁成东英俊的轮廓,他却认出了梁成东泛着光的眼镜,便抓住了梁成东的手。
他心里那么沉,那么酸,而且很累。梁成东说:“睡觉呢,怎么哭上了?”
他本来只是无声流泪,这一回却直接哭了出来,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梁成东替他抹开,说:“做梦了吧,没事,这不都醒了。”
余和平的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眼泪濡湿了他的手背,温热的,他说:“你不要笑话我。”
不要背地里笑话他娘,喊他娘娘腔。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么可笑的又可怜的一个人,他生就这个样子,也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没有选择要生在那样的家庭,没有选择要成为这样的人,如果可以,他也像他们大院的那个陶然那样,那么美好,出色,仿佛天底下好的都应该给他,都会给他。
而他只是余和平,不讨人喜欢的,永远站在阴暗角落里,心思龌龊的余和平。怀着最阴暗隐秘的欲念,勾着最光鲜灿烂的人。
第45章 初吻┃若知我情深
因为是周六, 中午他们就放假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所以每一科目都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老师留的周末作业特别多, 柳依依问他要不要做完数学作业再回去。
陶然记挂着客厅里睡觉的盛昱龙, 摇头说:“不了,我家里有事, 得早点回去。”
柳依依有些失望,隔窗看着陶然撑着伞走入放学的人群里。即便是那么多人, 陶然也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所在, 俊秀而挺拔, 身姿比相貌还要好看。她看到他身后走着的几个女生在偷偷看他。
陶然夹在书里的情书她也看到了,粉色的信筏,都是情窦初开的女生, 情书长什么样子,她也是认得出来的。
今天五月三十号,是端午节。陶然回去的路上见有个老奶奶在路口卖粽子,就买了四个。粽子还是热腾腾的, 眼下吃起来正好。他怕会凉了,便拎着往家里跑,刚跑到楼下, 正好碰见盛昱龙出来丢垃圾,看见他就笑了,说:“跑这么快。”
“我买了热粽子。”陶然喘着气说。
盛昱龙接过他手里的包,陶然一边收了雨伞一边跟着上楼。盛昱龙刚洗过澡, 估计用的又是他的香皂,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他穿的也少,上身穿了迷彩外套,下半身却只穿了个大裤衩,露着修长结实的小腿,脚上趿拉着凉拖。陶然便问:“你这样冷不冷?”
“不冷。”盛昱龙说,“怎么想起来买粽子了,等会咱们下馆子吃。”
“今天是端午啊,你忘了?”
盛昱龙还真忘了。他也就过过中秋和春节,端午算什么节。
虽然陶然买了粽子,盛昱龙也没让他吃。这么久不见,他们第一顿饭肯定是要下馆子吃的。盛昱龙把周强和庞丽英也叫上了,他现在喜欢人多一点,不大喜欢单独跟陶然吃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盛昱龙出去这一趟,把戒酒的事算是彻底忘了。也是因为高兴,所以和周强两个喝了点酒。庞丽英问陶然学习怎么样了,盛昱龙说:“别问他,问多了他压力大。”
周强笑着说:“陶然啊,还有一个多月,你可要努力啊。你看你六叔为了不影响你,现在多老实。”
以前周强要是在陶然面前调侃盛昱龙一点有关男女关系的事,盛昱龙都不干,会骂,如今却只是笑呵呵的,喝了酒眼睛里有水光,更亮堂,脸颊也带酒色。他长相有点痞,沾了酒色笑容就会莫名带一种叫人多想的色气,粗犷又暧昧,很多女人迷他这一点。
吃了饭盛昱龙和周强就去了公司,广州那边的工厂忙完了,长海这边的公司就得安排一下。庞丽英和陶然往回走,看到红旗影院门口还是有好多人,因为是周末,看电影的人很多。
“这电影你看了么?”庞丽英问,“好火的。”
“看了,不过不是在电影院里看的,上次我跟六叔来看的时候没买到票,就买了碟片回家看的。”
庞丽英说:“哎呀,那可真是可惜了,这电影就得电影院看才有意思。”她说完又抿嘴笑了起来,陶然问:“你笑什么?”
“我笑啊,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到电影院看,你和龙哥倒好,叔侄俩窝在家里看了。”
雨已经停了,陶然一下午都留在家里做作业,写到五点多的时候盛昱龙回来了。
陶然伏案久了脖子有点酸,想活动一下筋骨,看见盛昱龙回来就说:“六叔,你回来的正好,你不在家这几天不是让我去学按摩么,我学了好多,快来试试。”
盛昱龙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有什么借口和陶然相处一会,听到这就脱了外套,说:“去哪儿学的?”
“就在我们学校图书馆看了点这方面的书,试试。”陶然说着就编起了袖子,说:“这按不开,你躺床上去吧,去你那,你的床大。”
盛昱龙清了清嗓子,就往他卧室里走。陶然跟着进去,脱了鞋爬到床上,跪着说:“你来啊。”
盛昱龙笑了笑,也脱了鞋上床。陶然让他坐着,然后跪坐在他身后,笑着说:“我第一次按,要是按疼了你说一声。”
盛昱龙点点头,陶然的手就按到了他的头皮上。陶然没干过活,手很嫩很软,盛昱龙的头发短,能感到陶然指腹的温度,只觉得一股暖流往下腹蹿。
他本能地动了一下,陶然按住他的头说:“你别动,万一按错了穴位,我怕把你按的半身不遂……这是百会穴……”
他说着便轻轻按起了盛昱龙的头,一边按一边问盛昱龙:“舒服么?”
盛昱龙本来就心里有鬼,听到这话更是口干舌燥,“嗯”了一声。陶然按的很轻,说:“我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盛昱龙抿着嘴唇,想让陶然闭嘴。
陶然转而去按他的安眠穴,那穴位在耳朵后面,难免要去摸他的耳朵。耳垂是很敏感的地方,对于温热的触感更明显,他甚至觉得陶然的手有点烫了,一口气感觉快要憋不住,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个对触摸这么敏感的人。陶然的手指灵活轻柔,仿佛会说话,说一些叫他口干舌燥,心旌神摇的话。
然后陶然对他说:“躺下。”
盛昱龙已经头昏脑涨目眩神迷,老老实实地按陶然的指示躺下。陶然笑了笑,然后横跨在他腿上,他一惊,陶然就已经撩开了他的背心。
他的腹肌一下子就绷紧了,肤色黝黑,肌肉的轮廓分明,陶然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用手掌靠近大拇指的地方去按压他肚脐上方,低声说:“这是中脘穴。”
他要给盛昱龙解释,因为他觉得盛昱龙原本冷峻的脸庞竟然呈黑红色,抿着嘴,紧紧地盯着他。他要用科学名词来缓解某种莫名的情绪,按着按着,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手指头微微蜷缩起来,离开了盛昱龙的肚子。
他也不看盛昱龙的眼睛,只从他身上起开,说:“……还是算了,我按不好。”
盛昱龙拉过被子盖住,“嗯”了一声。陶然忽然又笑了起来,扭头看他。
盛昱龙却仿佛被什么情绪给抓住了,呆呆地躺在床上,也不看他,整个人都陷进被子里去了。
陶然白嫩的脸庞也浮出一丝红晕,下床穿上鞋,问:“晚上要怎么吃,吃粽子么,我热热。”
“我回来的时候买了俩菜。”盛昱龙说着坐了起来,整个人的脸上都是不正常的潮红。陶然看了一眼,有些骇然,因为他觉得这种神情他在孙璐璐的脸上见过,是欲。
他可能真的不会按,也可能是周强说的那样,他六叔最近太老实了。
他到客厅里把盛昱龙回来的时候带的袋子打开,将里头的菜拿了出来,用盘子盛了,然后又打开火煮了点粥,顺道把粽子也热上了。盛昱龙这才悠悠地卧室里出来,在客厅里坐下,看到他从厨房出来,扭头看着他问:“上次你强叔带的葡萄酒,还有么?”
“有。”陶然去柜子里将上次喝剩下的葡萄酒拿了出来,盛昱龙已经从茶几下面将酒杯拿出来两个,也不看他,只说:“咱们喝点酒。”
陶然觉得盛昱龙的声音绷的很紧,兴奋和压抑交织一般。他去看盛昱龙,盛昱龙却不看他,拿起筷子已经开始夹菜吃。
盛昱龙没有办法控制他被陶然的手指头点燃的爱欲,爱欲在他身体里翻滚,吞没了他的理智。
陶然太嫩了,而他已是老手,只要他想出手,所求必应。他只把酒桌上的手段拿出来十分之一,就灌得陶然飘飘然。他搭着陶然的肩膀,酒气是香醇潮湿的,脸颊是热的,带着酒色,两个人的面颊贴着,盛昱龙低头看着陶然的嘴唇。因为距离比较近,其实看不大清楚,唇色晕染成一片,看着却出奇地勾人。盛昱龙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喉头上下滑动了一轮,他便微微抬起嘴,尝试着去亲陶然的嘴唇,如此尝试了两次,终于得偿所愿,噙住了。
爱欲汹涌将他吞没,再香的酒也比不过陶然。
第46章 夏夜长┃五月三十一,周日,多云
陶然只是晕乎乎的, 并没有醉,所以当盛昱龙的嘴唇亲到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身体便僵住了。
盛昱龙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亲了一下便放开了陶然,只是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他却兴奋地有些发抖。
更多的是紧张,畏惧, 对于自身欲望的畏惧, 对陶然的畏惧, 他微微后退,嘴唇上还留着柔软的触感,和沾带着酒气的濡湿。
陶然摸了摸嘴唇, 盛昱龙没说话,低头去喝酒。
陶然因为喝多了酒,脑子有些不听使唤,晕乎乎地怔了怔, 几乎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很快就睡过去了,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奇怪的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这段记忆却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想当时盛昱龙为什么会那么做,出于什么原因。是不是他按摩出的错,还是盛昱龙最近憋的太厉害, 连男女都不分了。
他把手搭在额头上,忽然听见门外盛昱龙喊:“陶陶,该起来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