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爷俩还敲什么门,又不是大姑娘。”盛昱龙把喷头拿过来,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给他冲。头上的泡沫全都冲了下去,只是盛昱龙把水开大了一点,热水冲的陶然几乎不能呼吸,顺着他的脸往下流。盛昱龙见他耳后还有泡沫没冲到,便伸手帮他抹了一把,触手温热细腻,谁知道陶然却猛地一颤,伸手挡了他一下。盛昱龙便笑了,知道他脖子敏感怕痒,于是便用热水去冲。热水从他的耳后冲过去,耳后又慢慢移动他的脖子,陶然觉得那热水冲击到皮肤上的感觉异常怪异,热的很,心也跟着燥热了起来,他本是弯着腰,屁股就顶到了盛昱龙的腿,盛昱龙眼睛往下瞄了一眼,看到水把陶然的内裤都溅湿了。
“好了。”陶然说。
盛昱龙伸手关了水,伸手把毛巾递给了陶然。陶然擦了擦头发,说:“谢谢六叔。”
盛昱龙“嗯”了一声就出去了。陶然要换内裤,所以拿了架子上搭着的衣服就回了卧室,本来想把内裤洗了,又怕耽误盛昱龙时间,就搭在了椅子上,穿上衣服赶紧出来了。
陶建国和刘娟也才刚起来,刘娟说:“你爸闹头疼呢,老六呢?”
“六叔在昨天吃饭那个餐馆坐着呢,叫我上来看看。”
“你跟他说等十分钟,我喊你爸起来。”
陶然从楼上下来,见盛昱龙大腿上坐了个大波浪的女人,长相穿着都很艳丽,搂着盛昱龙的脖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盛昱龙笑朝那大波浪脸上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着他的眉眼,带着莫名的色。只是盛昱龙似乎很注意在他跟前的形象,见他下来,他伸手拍了一下那女人的屁股,那女人便从他身上挪开了,回头看陶然。
陶然在旁边坐了下来,说:“我爸才刚起来,说等一会。”
那女人扭头看他,笑着问盛昱龙:“这位小帅哥是谁啊?”
盛昱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我侄子。”
“少忽悠我,你哪来这么大的侄子。”那女人一边说一边又瞅了瞅陶然说,“明天晚上八点啊,龙哥可千万赏脸。”
她说罢就扭着身段走了,身上的香味有些浓,陶然微微皱了皱眉头。光看外表,他觉得这就是另一个余欢。可他对余欢并没有一丝好感。
“谁啊?”他问。
“一女的。”盛昱龙说。
陶然心想我还看不出是个女的么。不过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追问。他很注重个人隐私,希望能给盛昱龙做个示范。
陶建国和刘娟过了二十多分钟才下来。盛昱龙有他的事忙,一起吃了早饭就要走了,陶建国说:“我们送陶然去学校,你忙你的。”
盛昱龙把钥匙给了陶然,去前台结了账就走了。刘娟问他昨天睡的怎么样,陶然说:“挺好的。”
他吃的快,吃完就去隔壁的音像店逛了,竟然在那发现了王菲去年的新专辑《王菲1997》,这个专辑是去年9月份出的,他在他们县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
他正犹豫着,就见刘娟在他身后说:“又要买,昨天不才跟你说了,家里的钱是大风刮过来的么,乱花。”
陶然低声说:“我找了好久呢。”
不过他还是没敢买。陶建国还是闹着头疼,刘娟懒得理他,挽着陶然的胳膊去一中报道,报道完之后一家三口绕着一中走了一圈,一中很大,也很美,他们三个都是头一回到这么美的校园里。
“大学里比这好,”陶建国说,“你好好学习,北大清华比这大多了,未名湖,清华园什么的。”
刘娟瞥了他一眼,说:“说的跟你去过似的。”
陶建国说:“没去过还不能听说过,北大清华要不好看,那还有哪个学校好看。”
“依我说长海大学也不错,离家近,没比北大清华差多少。”
“我儿子是考北大清华的人,你少在这拖后腿!”
刘娟就笑了,对陶然说:“你能考上北大清华是最好,不过你压力也不要太大,老师都说了,依你的成绩,考个好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学好了,到哪都能有出息。”
陶然点点头。
不过他没把他妈的话听到心里去。这一次转学不容易,肯定花了不少钱。他父母工资都不算少,尤其是县城那样的小地方,他们家也算略富裕的人家了,但是陶建国和刘娟都是看重眼下的人,有多少花多少,家里积蓄不多,又要时不时帮他姥姥家一把,估计也没多少钱。而夫妻俩费这么大劲帮他转学到一中,还不是冲着北大清华去的。
从学校回来才十点,又帮他买了一些日常用品,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到中午了,一家人又在早晨吃饭的地方吃了午饭,刘娟和陶建国就准备回去了。工作日,他们都是请假来的,下午的工不想缺。如今不比往常,请假都是要冒风险的。陶然十八年来,几乎没有超过一天离开过夫妻俩的视线,走的时候刘娟特别舍不得,眼眶都红了。陶建国说:“看你这点出息,过几天就会回家了。”
“明天周五,下午放了学我就能回家了。”陶然说。
“别啦,刚来,学校和你六叔那里都有很多事要忙,下周周末再回去,明天就别来回折腾。”陶建国说,“晚上见了你六叔,替我带个好,说有空请他喝酒。你在这也要懂事,别给你六叔添麻烦。”
陶然点点头,送夫妻俩去车站。
他们长明县是距离长海市最近的县,所以专门有一路公交,但是趟数比较少,所以每一趟车人都很多,买了票也未必有座。陶建国和刘娟上车的时候已经坐满了,过道里也站满了人,夫妻俩勉强挤进去,就站在门口朝陶然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车子开动的时候刘娟没站稳,一下子倒在陶建国怀里,夫妻俩就笑了,刘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样,凑到窗户口上喊:“要吃好,早饭得吃,别顾着省钱,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知道了。”陶然素来沉稳早熟,声音不大,清冷沉静。他挥了挥手,觉得有些伤感,又有些忐忑不安,一直看着公交车驶远了,才往回走。
早晨还晴朗的天,到了中午却有些阴霾了,可是闷热,他将棉服解开,寻着记忆往红房子小区走,走了一会回头看,车水马龙,公交车已经看不见了。他站了一会才又往前走,手插到兜里的时候,竟然摸到了一盒磁带。
也不知道他妈什么时候买的,又是什么时候塞到他口袋里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没有。
可是刘娟买错了,估计她只看到他拿的是王菲的磁带,却没看清是哪一个,买的是王菲一张老专辑。惊喜不成,反花了冤枉钱。陶然笑了笑,嘴角又抿起来。起风了,并且风越来越大,他把磁带装进兜里,可能要下雨,他就奔跑了起来,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好像他的人生都要从此刻起乘着风飞起来了。
第4章 春意满┃二月十二,周四,多云转小雨
快到红房子小区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早晨吃饭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大波浪的女人,那女人穿了很高的高跟鞋,可能是看要下雨走的快,扭了脚,蹲在地上揉脚踝,浑圆的屁股特别打眼。
陶然从她身边走过去,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却没停下。雨落了下来,他顶着雨一路跑上楼才停了下来,抹了一下脸上的雨珠子,快走到二楼的时候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了说话声,他愣了一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妈的,你这小荡货又撩,撩了又不给操。”
一个轻微而娇媚的声音说:“每次做我肚子都疼半天,谁让你这么……”
陶然皱起了眉头,想着自己是上去还是不上去,正犹豫着的时候,就看见盛昱龙搂着个女人下楼来,看见他,立即撒了手。
“六叔。”
盛昱龙“嗯”了一声:“我正要出去找你们呢,你爸妈呢?”
“走了。”
“怎么走了,不是说好下午我送他们么?”
陶然说:“他们下午还有事。”
“这是你兰姨。”盛昱龙介绍说。
“什么兰姨,”顾兰似乎颇为不满,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对陶然说,“叫兰姐。”
“兰姐。”
顾兰说:“那我先走了。”她说着又看向陶然,笑容明媚,挥手说,“拜拜。”
陶然等她走远,看着她撑起一把小花伞,袅袅亭亭地走了,才回头看了盛昱龙一眼。
盛昱龙说:“回家吧。”
“嗯。”
陶然看到盛昱龙的左脸上还有个口红印,撇了撇嘴,想笑,又忍住了,想起刚才在小区外头看到的那个大波浪。
盛昱龙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流氓痞子那一种,遇到这些风流韵事也并不觉得奇怪。盛昱龙在他面前还算收敛,好像很怕他觉得这长辈不要脸,以后大概也不至于把女人带到家里来搞。这就够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太影响盛昱龙的生活。
“家里是你打扫的?”盛昱龙问。
“我爸妈跟我一起弄的。”
“很干净,我都不习惯了。”盛昱龙说着就脱下了外套,往沙发上一坐,双脚往茶几上一搭,“你也坐。”
陶然很想跟盛昱龙说一声脚别往茶几上放,不卫生,可是这个六叔不卫生的地方太多了,完全就是个邋遢的单身汉,他初来乍到,有些话还不能说。于是他就趁着盛昱龙把脚放下的时候,拿纸巾擦了一下茶几。
盛昱龙察觉到了,嘴角要笑不笑的,他想跟陶然聊聊天,但他实在不是个细腻体贴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新学校去了么?”
“去了。”
“还行么?”
“嗯。”
陶然素来话不多,两个人略有些尴尬,只有外头的雨声啪啪哒哒打着窗户。盛昱龙站起来说:“叔有事出去一趟,你有事就打电话,电话号码电话机旁边有。”
陶然才知道盛昱龙有电话。98年手机和汽车一样都是奢侈品,他们院里只有孙伯伯有,摩托罗拉的,手机要五六千,还要交入网费,电话费也贵,接打都要钱,本地通话六毛一分钟,长途一块八一分钟,一个月光话费就得一两百,一两百可不算是小数目了。所以有手机的人都爱显摆,恨不得挂在腰带上人人都能看见,盛昱龙却没有,他这才头一次知道盛昱龙有手机。
他点点头,盛昱龙就出门去了,等到房门关上,陶然才吁了一口气。回到房间里,把有些潮湿的衣服脱了下来,穿着内裤在床上坐着,看着窗外的雨,才想起盛昱龙出去的时候没带伞。
还有他脸上那个口红印。
他想到盛昱龙可能会出的糗,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忽然好了,把新电池换上,听他妈给买的那个磁带。
这样的下雨天,他最喜欢了,幽静,清冷。他坐在书桌前,把桌面玻璃下压着的旧报纸换下来,全换成了磁带里带的封套和歌词本。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就把课本拿出来,坐在椅子上温习功课。
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卧室门没有关,他听见了外头的开门声,这才赶紧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却看到一个光头男,就是那天在他们大院门口见到的那一个,赶紧关上了门。
那光头只看到一闪而过一个人影,好像是个只穿了内裤的男孩子,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陶然穿了衣服出来。
“这就是那个……”
“陶然,”陶然抢先说,“我叫陶然。”
他可不想再被人叫陶陶。
“这是你强叔。”盛昱龙说。
陶然叫了一声强叔,周强看了看他,说:“小伙子长的真帅。”
盛昱龙他们带了饭菜回来,还带了两瓶酒。周强要给陶然倒,被盛昱龙拦住了:“他喝不了这个,上学呢。”
“上学怎么了呀,咱们上学那会酒量早练出来了。陶然多大了?”
陶然老老实实地说:“十八了。”
“这不都成年了。来,跟强叔走一个。”
他的酒杯还没端过来,就被盛昱龙给夺走了。陶建国夫妇对陶然看管很严,严禁他抽烟喝酒,盛昱龙自然知道。
陶建国和他那几个叔叔经常会到他家喝酒,尤其是二叔和四叔,是他们县城的,隔三差五就会来。陶然虽然年纪小,但是男孩子,所以也会上桌,但几个叔叔都拿他当宝贝宠,都不让他喝酒,他只负责倒酒和吃菜。
这一次他依旧担当了倒酒的角色,只是周强和盛昱龙只是小酌,没喝多。陶然家教很好,为人清冷,但心细如发,周强发现他和盛昱龙每次酒杯一空就被倒满了,茶杯里的水一凉就添上了,要拿纸巾的时候刚做了个拿的动作陶然就送过来了,饭菜偶尔掉到桌子上,陶然也都不着痕迹地擦了,能干活,话又不多,贤惠得体没得说,便开口玩笑说:“我看龙哥找不到媳妇,跟陶然一起过算了,比女人都懂事!”
盛昱龙笑了笑,起身去洗手间。陶然难得窘迫一回,说:“六叔怎么会找不到媳妇。”
“怎么找不到?不会疼人,床上又不和谐呗。”周强像是说到了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爽朗,又带点猥琐,是中年男人酒桌上常常会有的笑声。
陶然听说吃床上不和谐有些吃惊,他觉得盛昱龙别的没有,就是很男人,这种男人味是只有骨子里特别有男性自信才会有的,不像不行的那一种。
周强粗犷的脸上带着酒色,倾斜过身体说:“你知道龙哥外号叫什么么?人称巨炮龙。”
他见陶然性子冷淡,皮又白嫩,大概是个老实孩子,所以想逗他两句。没想到陶然只是淡淡的说:“我同学都说活好更重要。”
周强笑了出来,冲着里头喊:“龙哥,陶然说器大不如活好!”
“你他妈的少跟陶陶说荤话。”盛昱龙系着腰带出来:“吃饱了没有,吃饱了赶紧滚。”
周强往沙发上一躺,脚就要往茶几上放,被盛昱龙伸腿蹬了一下:“别往桌上放。”
陶然就笑了,看了盛昱龙一眼。盛昱龙喝了酒会上脸,满脸酒色的模样看起来更痞,属于成熟男人的那种酒色气。周强要站起来,可是头有点晕,好一会才站起来去洗手间了:“我撒个尿再走。”
陶然问:“还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