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纤瘦,躺在美人靠里还有不少空的位置,沈隽就坐在她身边,大衣和西装外套都搁在自己屋里,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衣领上还系着领带。
他凝视着靠在软枕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人,一双眼睛比月色还凉,眼底浮浮沉沉的情绪难以捉摸。
他的身子俯下时在乔南的脸上罩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就在沈隽的唇要触碰到乔南的红唇时,原本酒醉不醒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她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眼角的轮廓很开,眼睛大而有神。
此刻眼底就像结了冰的湖面,风卷过来是一阵阵的寒气。
乔南带着几分酒醉的娇憨,目光扫过他近在咫尺,颜色很淡的唇。
她撇开视线,嗤笑:“沈先生要是吻了我,那么将来该死的人是你还是我呢?”
沈隽的吻停在半空中,似乎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或是更早之前就停住了。
脸上没有半分慌乱的情绪,淡然如初,他看着她的眼睛,勾了一下唇角,回来的路上又咳了几声,嗓音有些哑。
“终于不再装醉,肯睁开眼睛了?”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意味的笑。
乔南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瞬间汹涌而来的情绪让她的眼睛刹那间都是红的,她死命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今天回来迟了还没喝药,没有那股子药味,去了拍卖会场,身上那股介于木料香和花香之间的气息混入了世俗的烟火气,让他整个人像消沉在人间的谪仙。
但他骨子里偏偏是剜心抽骨的妖魔。
今晚发生的一切将他之前在她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全都撕碎了。
“你知道我没醉?”
沈隽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攥住了她的手腕,“小蔷薇,你的拳头捏得太紧,很容易就暴露你了,而且,你不会轻易让自己醉的。”
“那你为什么!”明知道她是装醉,还要对她做出那样的动作?
难道……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你心里肯定在想,我千方百计地让你和梁非城之间产生隔阂,是不是对你动了心?是不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所以想用这种法子来试探我。
刚才是不是差一点以为窥探到我的心思了?”
沈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是他一贯的低慢,没有半点情绪掺杂在里头,眼里的光半明半昧。
乔南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按照她的心思行动,却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观望着。
她猛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沈隽的手里挣脱出去,这次沈隽没有强行扣住她,任由她抽走。
“沈隽,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隽眸光微微蹙了一下,看来是气得不轻,连沈先生都不愿意叫了。
不过沈隽向来不在意这些。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白衬衣几乎没有褶皱,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袖扣,将一对钻石袖扣随意地丢在矮桌上,撞到空了的酒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缓缓地挽起袖子,居高临下,如同一个审判者。
“小蔷薇,以后别再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试探我了,规矩是老会长也就是我义父在世时定下的,我既然是组织的掌权者,自然会遵守规矩,动情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今晚所做,是对你和梁非城的一次惩罚。”
“惩罚?”
沈隽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到一侧,露出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你用遮瑕膏遮掉的痕迹,是下午和梁非城吃火锅的时候留下来的吧。
上次你从医院回来时带的吻痕才刚消失,小蔷薇,若不是看在他救了你一次的份上,按照组织的规矩,我完全可以杀了他。”
乔南脸色在这一瞬间看上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要去捂住脖子。
她一遍遍听沈隽提起组织的规矩,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肯妥协,不是因为我怕什么组织里的规矩,若是我可以和他在一起,我根本不把什么破规矩放在眼里,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可以有千千万万种和他解释的法子,但我没有,因为你说得对,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恐怕再也不会来找我了。您大可以放心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讽刺至极,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当然包括心思玲珑的沈隽。
他凝了她一眼,耳畔似乎还徘徊着她说的那句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小蔷薇,只要我在,没有人会要你的命。”
他松开她的下巴,“今晚太累了,又喝了这么多酒,好好睡一觉。”
沈隽转身要离开房间,乔南在身后问他:“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吗?”
她从拍卖会场出来就没看到手机,不用想也知道手机去了哪里。
沈隽的脚步顿了一下,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部白色的手机,他身上从不带手机,所以只能是她的。
他将手机递给过去,在乔南接过手机的时候,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跟我回里昂,郁闻州如果还活着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也会帮你抓乔清如,只要你听话,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
乔南握着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眼底一片黯淡,没有半点光明。
片刻后,她哑声说:“我再想想。”
……
锦瑟被沈先生赶出房间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门外,因为沈先生怕冷,所以小楼里的门窗都是紧闭着,并不冷。
但她站的时间久了,却觉得手脚冰凉,明明没有风,一颗心就像冻僵了一般,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注意力集中在房间传出来的动静,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她开过那么多年的酒吧,知晓男人每一个动作和眼神意味着什么。
刚才沈先生看乔南的眼神……
她摸了一下自己冷冰冰的脸,侧着头,门上反光的玻璃映照出她苍白的脸。
这时门一打开,她立马回过神来。
男人迈开步子从里面出来,又细心地把门关上,走廊的灯光从他平和的脸上走过,没有半分游动的情绪。
这样的人不是无欲无求,便是善于隐藏情绪的高手,滴水不漏,让人永远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