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你那绣了茶花的香囊呢?”
没想到这人一下便想到了这里,曲玲珑大惊,心绪上的激烈引的腹部更加的绞痛, 她强自忍着尽量不露出端倪道:“方才换衣服见上面污了,便扔了去。”
顾西臣看着她, 眼眸微微眯起:“扔哪了?”
小腹内疼的钻心,曲玲珑额上直冒冷汗,攥紧了手强撑着:“方,方才……一团乱……不知……”
她声气儿渐小,说完再支撑不住, 一手捂着小腹趴到了旁边的梅花样式的洋漆小几上。
她这模样吓了顾西臣一跳,哪还顾得再管什么绣茶花的香囊,忙闪过去将人儿抱到怀中,一面伸手揉她的小腹一面喝那老太医:“快看看!”
老太医忙道:“小夫人这是宫寒引起的月事不调,却会使人疼痛不堪, 老臣这就开方子,这就开方子,一会儿煎好服下便会好上许多了。”
“去厨房开!”闻言顾西臣沉着脸瞪向围在四处的一众丫鬟、婆子:“还有你们都给爷去厨房,一刻钟内爷若见不到这药,自去领一百棍仗!”
莫说一百棍仗, 便是五十棍仗便能要了她们的命!众丫鬟、婆子吃吓忙不迭应下,跟着那太医走的干干净净。
怀中人面色已苍白如纸,连平日里妍妍的眼晕也浅淡了不少,顾西臣看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一面不停的用内息轻揉她的腹部,一面柔声哄道:“爷在娇娇身边呢,娇娇忍忍,一会药就来了,服下就不疼了。”
曲玲珑已经疼的意识模糊,再没力气想什么,也没力气应他。
她这般当真是比刀砍在他身上还难受,顾西臣心中万分焦灼,又喝侍奉在门外头的粗使丫鬟:“去看看药好了没!快点!”
外头的粗使丫鬟忙应着跑去厨房催了。
厨房里堆满了丫鬟、婆子,刚将那太医开出的药放入药炉中,被这丫鬟一催,一个个又是添炭,又是扇扇子,急的恨不能口吐三昧真火瞬间将那药给煎好了。
好再人多,这番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刻钟内煎好,沥去药渣盛放到玉碗里,便着急忙慌的送进去。
里面曲玲珑已经疼的晕了过去,顾西臣接过药自己喝下,再轻轻捏起她精致的下颔渡了进去。
如此一口一口的将玉碗中的药全部喂下,这才抱着人进了内室,却在那玉兰鹦鹉鎏金立屏处停了下来冷声吩咐道:“崔嬷嬷,你着人将这清芷园上上下下排查一遍,不仅人、还有物,爷要知道她自来便用了什么,服了什么,可熏过什么香,闻过什么花!”
崔嬷嬷闻言,神色一凛忙应声去了。
见他这是将注意力放到了旁人身上,跟在后头的碧落着实松了口气儿。
崔嬷嬷办事利索,顾不得已经夜深,出去即刻便将这清芷园中的一众丫鬟、婆子、小子及那做饭食的厨娘一并拘到了前院,挨个儿问话排查,又着了可靠的丫鬟去这些人的房间中搜查。
外头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动静不小,这内室里却一派安静,还似先前顾西臣斜靠在床榻里,将曲玲珑圈在怀中,一手依旧用了内息缓缓替她揉着小腹。
那老太医开的药果然有些药效再经他用内息这般催化,这会儿功夫,怀中人儿一直紧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渐渐平稳,想来是好多了。
顾西臣一直低头望着她,面上神色莫辨。
直到了那后半夜,崔嬷嬷这才进来回话,刚张了口却见顾西臣皱了眉瞪过来,赶忙闭上了嘴。
将怀中人儿轻轻的放到床榻上,拿过秋香色的缠枝锦纹薄被小心的盖好,顾西臣这才轻声下了床榻带着崔嬷嬷出了内室。
知道是要问话,崔嬷嬷忙道:“老奴俱都仔细盘问过,这些个下人并无不妥之处,奶奶平日里服用的饭食都是老奴一个个看过的,不可能混杂有不干净之物。”
顾西臣皱眉,顿了顿道:“那房间可搜查了?”
崔嬷嬷点头:“搜过了,也并未发现任何毒物,只剩下奶奶房中未曾搜查。”
顾西臣听罢良久无言,半晌方挥手让她下去,自又进了内室。
她睡的很是乖巧,还自他走时一般的模样,如云缎似的发乌鸦鸦的铺陈在玉枕上,眼周的红晕已经渐渐恢复为往日里的研红,许是他将她盖的严实了,润白的面上还透着些许嫣红,她便是这般睡着也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顾西臣望着她顿了许久,方又轻手轻脚上了床榻将她小心的揽到自己怀中,就这么的看了一整夜。
直到了东日高升,透过雕花窗柩照的满室亮堂,曲玲珑方悠悠转醒,还未醒神唇上立时便是一润,听那人在耳边问道:“娇娇醒了?身上可还疼?”
一听他言,昨夜之事忽的纷至沓来,曲玲珑立刻清醒过来,不自觉的紧了神色:“好多了。”
“那便好。”听他舒了口气,抱着她起来更衣洗漱。
待收拾妥当,便又拉着她的手到了外室,坐于那护屏矮足短榻上,接过丫鬟手中端着的玉碗哄道:“昨个儿娇娇便是用的这药方解了疼痛,现下虽好上许多却不能断了,娇娇听话再服些。”
他不再提香囊、宫寒一事,曲玲珑也不敢再多话引他察觉,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玉碗道:“我自己来。”
这次顾西臣倒未再强喂她,将手中玉碗递给她,看着她用完,停了会儿才让崔嬷嬷摆饭食上来。
似昨儿晚上之事未曾发生一般,顾西臣像前几日一般用了饭,将她抱到怀中叮嘱道:“今个儿商行出了些事,爷需过去看看,要晚间方能回,娇娇晚间用了药早些睡下,不必等爷。”
见他竟绝口不提,曲玲珑虽纳罕,却也有丝庆幸忙点头应下。
他一走,曲玲珑便忙借口谴走了崔嬷嬷,带着碧落进了内室,问道:“昨个儿发生了什么吗?”
知她晕过去定不知后面的事,碧落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曲玲珑听的终是松了口气,暗道:原他以为是旁人做下的,怪不得不再问她香囊一事。
不及多想,曲玲珑将针线篓拿过来扒了扒,她先前藏在这里的绣茶花的香囊果然还在。
便拿出来,用那金蛟在那香囊上剪出个口子,将里头混了麝香的香料倒入了成窑五彩的茶盅里。
碧落看的吓了一跳:“姑娘你要喝这麝香啊?”
曲玲珑摇头:“这香囊是不能再戴了,好再我现下也已不易受孕,不能让他抓到把柄,这样混入水中,一会待它化开,再将它倒入花圃中便算无事了。”
碧落听她说自己已不易受孕,心中酸涩,眼中微湿:“姑娘……”
知她所想,曲玲珑忙将手中的茶盅塞给她:“好了好了,日前同你讲过的,没什么可惜伤感的,快些去将这水倒了。”
“哎”碧落应了声,拿手抹了抹眼睛,这才出去。
曲玲珑刚转过脸坐到榻上,却听她一声惊叫伴着茶盏摔至地上的碎裂之声。心头立时就是一跳,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只是还未走几步便见一人自立屏外缓缓转了进来。
看清那人是谁,曲玲珑吓的心中微颤:“你……”
顾西臣阴鸷着一张脸,缓缓而来:“香囊?麝香?把柄?不易受孕?”
他这话明显是在外头将她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曲玲珑白着脸步步后退,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自昨晚上便已对她起疑,方才说要出门不过是为了引她上当自己露出马脚,而她不察竟果真上当!
顾西臣望着她,内心是滔天的怒意,他一直试图欺骗自己,定是有人害她,那香囊定也是旁人设计让她带着的,可当他在立屏外头亲耳听她语气随意的说着不易受孕、没什么可惜的,让他再无法欺骗自己。赤红着眼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多次应爷不过是为了出府拿到这麝香、不让爷察觉,你倒知爷对你有满满的情意,可这满满的情意倒让你将爷当成了傻子一般戏耍!当真好手段!”
他已经全部知道,曲玲珑虽心中害怕却也不再欺瞒,颤声道:“我确实为了麝香而应你,但从未像你口中之言戏耍过你!”
见她竟连辩也未辩的亲口承认,顾西臣怒极反笑,大步上前将她擒到怀中,大手捏上她精致的下颔:“爷竟不知你已嫁入侯府竟还生着反骨不愿跟爷,为了不怀上爷的子嗣竟百般欺瞒对自己下毒手,你当真这般厌弃爷么?”
厌弃他么?曲玲珑望着他面上尚还未好的血条子,忽觉心中并未似以前有厌恶之感,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他们不是一路上的人,她向往的是小桥流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平淡生活,而他明显不可能做到,她又何苦再给再给自己设障,不若就此让他厌弃了自己好得机会逃出去,同阿爹、碧落一起好好生活!
想至此处,曲玲珑定了眸子点头:“对,我厌弃你!”
顾西臣猛地顿住,这话原本是他怒极随口而出不想她竟应声当真厌弃他!心头的怒火忽的化做了阵阵悲凉堵在胸中,半晌方扯了扯嘴角:“好!好!好!”猛将她掷到地上,神色渐冷喝道:“来人!”
立时外头便进来了两个丫鬟,也不敢看二人情形,低着头颤声:“爷!”
顾西臣硬着神色冷道:“她既不愿做奶奶,便剥去她的锦衣,带她去粗使处!”
两个丫鬟一听都愣怔了,却也不敢违逆,忙应了声上前要动手脱曲玲珑的衣物。
曲玲珑挥开她们的手,自地上站起来,自脱去了外衫,只着这雪白的亵衣、亵裤,跟着那两个丫鬟出了去。
出去之时正碰上刚回来的崔嬷嬷,见曲玲珑这幅模样差点打翻手中的拿着的物什,惊声:“奶奶这是怎的了?”
曲玲珑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倒是那俩丫鬟忍不住小声道:“爷怒了,让剥去奶奶的衣服打去粗使院中呢,嬷嬷且进去劝劝罢!”
崔嬷嬷听得差点惊叫出声,不及多问嘱咐道:“爷自来疼奶奶,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才如此,你们两个且等等,待我进去劝劝。”
这清芷园中的人哪个不知这位奶奶是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即便她如今被发落却也不敢怠慢,两个丫鬟忙要应,却见曲玲珑忽然道:“嬷嬷不必费心了。”她说了句竟自往外走了。
崔嬷嬷不妨,想要拉她,却又撵不及,眼见着人儿已出了门,一拍大腿对还愣着的俩丫鬟道:“快去跟着奶奶,奶奶身子尚还未好,小心看着点儿!”
她这厢话音刚落便听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崔嬷嬷眉头一跳赶忙着转过立屏进了去,却见里头一片狼藉,那床榻已被劈成了两半,矮榻、妆台等物也都七零八落了,顾西臣手执长剑在这废墟之中无声的站着,平日里那般意气风发之人,此刻竟显得有些落寞。
崔嬷嬷看的心头直叹气,定因昨夜之事那执拗的人儿又说了什么将这位爷气成了这般!
小心的上前劝道:“爷消消气,奶奶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说的都是倔话,当不得真的!您莫要同奶奶计较!”
还未及走至跟前,他忽的躬身咳凑了起来。
崔嬷嬷惊了一跳,忙转过去正见他咳的嘴角全是血,这一看差点把她这老命吓没了,忙不迭的唤人,却被他一剑侧着脸刺过来,苍哑着声音喝道:“给爷拿酒来,拿最烈性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又晚了些t^t
是最后的对手戏卡了许久,写出来虽还不算满意,但也好心疼男主昂
☆、心软
脖子上架了柄剑, 崔嬷嬷不敢不听,也不敢再劝,只是去拿了坛温过的烈酒来。
见他随手将剑插/到青玉铺就的地面上, 斜坐在外间的护屏矮足榻上,也不用杯盏, 像喝饮水一般赤红阴沉着眼拿过坛子仰头就灌,一面灌一面咳嗽。
崔嬷嬷看的不忍,何苦来哉,又不是真的厌弃了这个人,一面将人遣走一面又自己伤身。
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老奴知爷心里头不痛快, 可这一味的饮酒也不是个法子啊,有什么误会……”
她这话还未说完便被顾西臣扯过梅花样式洋漆小几上的茶盏砸了过来,哑着嗓子喝骂:“滚!”
那茶盏正摔碎在她脚下碎片崩的老高,崔嬷嬷被吓的接连后退,再不敢多劝了。
虽不敢再多言却也知他是一时之怒, 待气过了指不定怎么心疼那人儿呢!怕那粗使院中的丫头、婆子怠慢曲玲珑又忙去了粗使处。
那粗使院在府中西三院的一角,六个粗婢同住在一间房中,内里也没什么摆设,只一大铺硬炕上铺陈了六个草席及白灰色的粗布薄褥子。
这里的管事婆子齐家的可不清芷园的人,闻说是被发落下来的, 也不管以前是何身份,塞了件衣服过来喝道:“快些穿上,出来做活!”
跟着曲玲珑的那俩丫鬟皱眉想要上前说话,却被曲玲珑拉住:“我现下已到了这粗使院中, 你们快些回去复命吧,莫要再管我了!”她说着望向黑着脸的婆子道:“嬷嬷你将她们两个带出去罢!”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齐家的,便像往日唤崔嬷嬷一般也称了嬷嬷,却不知在下人中,这嬷嬷是需有极高的身份方能称呼的。
那齐家的听的心中大慰,也没纠正她,只喝了声:“快点!”便伸手拉过这两个丫鬟出了去!
那俩丫鬟却不敢真走,守在门外等着。
她们不是粗婢,那齐家的也不敢太放肆,说了几句便任她们守着了。
须臾,房门打开,曲玲珑已换上了那粗婢穿的青色粗布衫及同样是粗布的白灰散管裤。
像她往常一般,乌鸦鸦的发髻上什么也未曾戴,但她即便身穿粗衣,通身无任何装饰却也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曲玲珑貌美得宠在这靖国侯府谁人不知道,多的是那艳羡暗恨她的妇人。这齐家的一生没这等好命,心里免不得也存有这等子心思,此刻见她模样,忍不住的撇嘴冷笑,美又如何还不是被发落了下来,想着便喝道:“去将那衣物洗了!”
曲玲珑望过去,院中烈日下的石井旁正放着三大木盆衣物,堆出的老高。她应了声便要过去,那俩丫鬟哪敢让她动手忙上前拦住她,转脸瞪那齐家的:“你这婆子莫要放肆,我家奶奶只是暂时到此,一会子崔嬷嬷劝了爷过来定是要接回去的!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她们抬出崔嬷嬷倒是让齐家的瑟了下,她虽是个粗使婆子却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见曲玲珑虽被发落下来,但还有这俩丫鬟相护,别是这位宠妾敢和爷赌气,这才至此?
想到此处,这大太阳下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变了脸笑道:“两位姐姐莫要冤枉我了,到了这儿哪个不用做活,方才只是不识奶奶身份这才冒犯了些,如今晓得了哪还敢让奶奶动手,这天儿热的,奶奶娇弱受不得快回屋中歇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