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相,要与我商讨何事?”
“老夫在想既然这里撞在头上了,倒不如顺手办了。”
“办什么?”宋北云脑袋一歪:“明日我让皇城司密探悄悄进去,将那些乡绅和县太爷往麻袋里一装,再在深山老林打个坑埋了,保管五百年后他们才能重见天日。”
“你这厮!”丁相拂袖:“老夫好言说话,你却如此揶揄老夫。”
“我可没打算揶揄丁相,只是咱们这次来的任务是视察灾情不是督办案子,这种案子随便找几个御史台的人就办了,何劳您这等大人物上手。”
宋北云轻抬起手,端了一下帽子笑道:“世上大奸小恶如那过江之鲫,丁相查不完的。”
丁相眉头拧成一团,表情十分不耐:“老夫倒是想见识见识这里县令究竟是怎样蛊惑乡民的。”
“嗨。”宋北云甩了甩袖子:“丁相,说句不中听了,要我看来这都不算是案子。甚至于即便是我知道我也不会去多管。”
丁相好奇的问道:“何出此言?这可是害法之举。”
“谁知道?”宋北云抿了一口从金陵带来的酒水,这全国禁酒令一下,现在想喝酒可是太难了:“这种穷山沟里,只要不饿死人,他们怎么折腾都行。”
丁相眼睛瞪大,指着宋北云:“你还号称新法改革之人,居然如此纵容?”
“唉,丁相啊。您真是在庙堂太久了,咱们当初为什么定下的死规矩就是不许饿死人,说白了就是给这帮人有空子可以钻。真的是把这些油水都给刮了,谁来这种地方当官?这可不比京畿,也不比那些个富县,这就是个藏在山坳里的穷乡僻壤。”宋北云摇头道:“若是真的查办了,是您来当这个县令还是我来当这个县令?方才那驿丞说的应该不假,但有些事就是这般无奈,明知有悖法令,但终归要掺杂一些法外之物,这事你我都提不得,但也可看不见。”
宋北云的话让丁相浑身难受,他极力反驳,但最终却在宋北云的述说之下变得哑口无言了起来。
现在这大宋官场正值青黄不接的时节,年青一代还没能成长起来,老的一代也是万变不离其中,虽说是小地方,但以小见大管中窥豹,大宋现在真的不是反腐的时候。
丁相自然是没错的,但问题就是一门心思的追求理想国度,最后造成的问题可能会比现在还要严重。就现在而言,只要不饿死人,这县令就已经是好县令了。
“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丁相,那既是如此,明日我们便进去瞧瞧如何?”
宋北云的提议被丁相采纳,两边一碰头便决定明日以商人身份进去那个县城之中暗访一圈,看看这件事到底是如何。
第二日一早,护卫都换上了商队的衣裳,丁相自然是商队的大班,宋北云则打扮得像个跟班,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小县所辖之境内。
一路走来,丁相只看到满目焦黄禾苗,土地干裂结块,不少干瘦的孩子在田间地头寻着麦粒和蚂蚱蝗虫之类的东西,场面叫人心碎。
而走进县城之后,这里已是呈现出一副破败之相,但幸好还有炊烟,虽然稀疏的很,倒也还没见到路边饿死的人。这一点稍微给了丁相一番欣慰。
跟班打扮的宋北云手中晃着一个铜铃铛,一边走一边高喊:“收粮!换粮!粮换糠、粮换麸!”
这种收粮模式在大宋比较常见,就是下级粮商的手段,他们从官库中购买粮食,但要是直接卖粮食通常赚不到几个钱,因为粮价是锁死的,轻易变动就是伸头一刀的事。
但商人多聪明呢,他们自然要想尽办法在这本不多的油水中再攥出一团来,于是乎这种收粮换粮就成了最常见的民间买卖,这也是朝廷所允许范围内的经营活动。
通常是一斤米面换三到四斤干麸糠,很多养牲口的人家会选择这样换来,要比自己直接去拉麸糠贵一些,但却省了运费,而商家因为流水较多,运输成本被压得很低,所以两头都算是占了赢面。
听到他的吆喝,不少门户家都打开了门,但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在观望,并没有什么人前来换粮。
直到路过县衙时,他突然被身后一个差役给叫住了:“换粮的,站住。”
宋北云转过头,满脸堆笑道:“官爷,换粮啊?”
那差役回头看了看宋北云,然后打量了一番身后的丁相才开口说道:“那老倌,你是大班吧?”
一代相公被人称作老倌,丁相满脸不悦,但却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随我来,我们太爷要见你。”
丁相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北云立刻让假扮的商队停了下来,自己则跟着丁相走入了县衙之中。
等二人来到公堂之上,也没有个位置坐,两人硬站了有一刻钟左右,后堂才缓缓出来一个人。
这人的官服是七品的打扮,他朝丁相拱了拱手:“这位大班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丁。”
“丁大班。”那县令轻轻点头示意:“敢问可是换粮商队?之前的袁大班呢?”
“他有事来不了,丁大班便亲自带人来了,这位县老爷有所不知,丁大班可是京城赵家商号的二掌柜。”
头号掌柜是谁?自然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赵相,而赵家商号……这名字一听那可就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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