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振山的这一席话,让林觉心中的一些疑惑也迎刃而解。
之前林觉发现这山谷中的土地不适合耕种的时候,其实心中也觉得奇怪。桃源大寨一百多年便建立起来,当初建寨之人难道没发现这里不适合耕作?一处土地长不出庄稼的地方,地势再好也是枉然,但当初他们为何还要在这里扎下根来。
现在这个疑问也从穆振山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原来一开始这里的土地是没有现在这种问题的。这其实也符合林觉的认知。这座火山坑也许是几千几万年前的爆发所形成。漫长的岁月过去,尘土落叶早已在山谷中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肥沃的土壤,早已应该是适合耕作的土地才是。所以,桃源大寨的建立者才会在这里安营扎寨定居下来。
那么,现在这里的土地为何变成了这种情形,这着实有些让人费解。但现在根据穆振山的口述,林觉才觉得恍然。八年前的那一场地动,其实应该便是地下火山运动引发的。地震的强度低,自然不会造成什么样的异样。而如果地震强度大的话,则很有可能在剧烈的地壳运动中将下方深埋的火山喷发形成的大量含硫的土壤翻转上来。又或者可以这么理解,因为地下的压力大,所以高温和高压便将火山中的硫黄和各种物质便会压迫往上。地震时,土壤松动,形成表层的裂缝,那么这些硫磺和其他的物质便沿着这些裂缝钻到了表层土壤之中。
就目前看来,林觉可以肯定必是这个以上两种原因之一,抑或是兼而有之。否则无以解释这地面土壤的突变,以及湖泊中水质的突变。这种情形,被穆振山归结为老天的惩罚倒也有些道理。这确实是天地之变产生的灾祸,只不过不是为了特定惩罚谁而发生的罢了。
穆振山说了这一席话后,直愣愣的盯着林觉道:“方军师,你适才说可以替我们解决这土质的问题,但不知有何良策?说实话,老夫并不相信你会有什么好办法,但老夫确实非常想解决我大寨这个极大的难题。你若当真有办法替老夫解决此难题,老夫向你保证,明日上午,老夫将力排众议,答应你适才提出的条件。但老夫把话说在头里,你既然引诱老夫说出我山寨的秘密,却又没有解决的办法,老夫可不会容二位活着离开。这个秘密干系我山寨生死,你们不要怪老夫不讲道义。”
林觉呵呵一笑道:“穆盟主倒也快人快语,起码不似有些人藏头露尾。我既然敢说出来,便知利害之处。有些事在你们看来无法解决,但在我看来却是举手之劳。咱们这样,明日会盟上你亮明态度支持我们,之后我便留在贵寨数日教给你们解决的办法。如果我做不到,我们的命也在你的手里,你大可杀了我们灭口。穆盟主觉得如何?”
穆振山皱眉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林觉伸出手来道:“痛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相信穆盟主的人品,我们不必写什么协议,击掌为誓便是。”
穆振山笑着伸出手去跟林觉击掌,互听旁边坐着的穆不平叫道:“且慢!”
穆振山一愣,转头问道:“我儿有何意见?”
穆不平拱手道:“爹爹莫要上了他们的当,他说能做到改变我山寨土质的事情,孩儿却不太相信。他如何证明他有这样的本领?明日爹爹支持了他们,让他们达到了目的,之后他们若是做不到的话,就算杀了他们,岂非还是让落雁谷大寨得了便宜?”
“这……”穆振山皱眉思索。
林觉哈哈大笑道:“二寨主这也太小心谨慎了,我们若是食言,连命都没了,还要落雁谷在伏牛山中的身份作甚?说实话,其实这个正式的身份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我们这一趟来完全是处于对穆盟主和伏牛山会盟大会的尊重。就算我们不来,难道你们还真的能灭了我落雁谷大寨不成?我落雁谷大寨如今兵马上千,盔甲兵器弓箭粮草充足。你们要派多少兵马才能剿灭我们?况且你们内部难道便是铁板一块?各个山寨要出多少兵马,要出多少粮草,由谁领军来攻?谁先攻,谁后攻?光是这些事情你们内部怕便要吵上一年也没个结果了吧。我们来是给你们个台阶下,我们不来你们连台阶都没有了,我又何必冒性命之险前来?”
“……”
穆振山父子面色尴尬无言以对。他们很是讶异,此人似乎对己方的情形很是了解。确实,他说的没错,莫看这些大寨主个个嘴巴狠的要命,当真要出兵联合剿灭落雁谷大寨,内部必然会斤斤计较吵得不可开交。怕是谁也不肯多出兵马,多出粮草。也不肯打头阵去送死。最后整件事或许还是会不了了之,抑或是拖延许久才能达成妥协。到那时也许落雁谷大寨早就已经秣兵历马准备好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愿意为二寨主解除疑惑。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穆盟主,二寨主请看。”
林觉伸手抓起面前的茶盅来,将里边的茶水倾覆于地,之后抓起水壶往茶盅中注入一盅清水。之后,林觉用茶匙挖了几块带来的泥土放在水中用力搅动起来。不久后泥巴溶于水中,那一盅清水变成了一盅黑乎乎的浑浊的泥巴水。
穆振山父子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林觉在搞什么鬼。林觉将那一盅清水推到两人面前道:“二位闻一闻这水的气味。”
穆振山皱了皱眉头,穆不平道:“那也不必闻了,这气味早已经飘出来了,刺鼻的很。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觉道:“这是一杯泥浆水,气味刺鼻难闻,足以说明,这种土质是造成贵寨作物难以存活以及收成不高的原因。”
“那还用你说?我们难道不知道?”穆不平翻了翻白眼道。
林觉微笑道:“稍安勿躁,我给你们变个戏法。借几张草纸一用。”
穆家父子一头雾水,却也立刻照办,命人取来一叠草纸来。林觉取了一叠纸张,在烛火上点燃了,火光跳跃之间,几张草纸很快化为灰烬。林觉小心翼翼的将灰烬收集起来,因为这纸张是草茎树皮做成,故而杂质颇多,灰烬也得了一小捧之多。林觉将这一小捧灰烬尽数倾入那杯泥水之中,用茶匙快速的搅拌起来。
原本便浑浊不堪的泥水,加入这灰烬之后水质更是变得浑浊乌黑,像是一杯污泥水一般。穆振山父子和高慕青三人六只眼睛盯着这茶盅里的污水,还以为当真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生恐错过什么,眼睛一眨不眨。
高慕青也并不知道林觉要做什么,她还天真的以为林觉会点石成金,或许能将这一杯污水变成一杯清水,那才是一个惊人的戏法。然而,那杯水依然如故,只是更粘稠了些。
林觉终于停止了搅拌,那一盅泥水黑乎乎依旧,在被子里旋转着。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便是你变得戏法?”穆不平嘴角挂着揶揄的冷笑问道。
高慕青看了一眼林觉,心里为自己的男人心疼了一回。太尴尬了,夫君失败了。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林觉端坐不动,盯着那杯浑浊的水道:“稍等片刻。”
“呵呵,便是陪你坐在这里一晚上,难道这杯水还能变清不成?”穆不平越发的讥诮道。
林觉不答,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发出单调的笃笃的声音。穆家父子耐着性子等着,屋子里寂静无声,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当穆振山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林觉终于开口道:“好了。”
“这便好了?这叫什么戏法?”穆振山呵呵笑道,他已经在庆幸自己的儿子提醒了一句,否则自己现在已经和对方击掌为誓了。差点上了这家伙的当。
“二位再闻闻这杯水的气味。”林觉笑道。
“有什么好闻的?也罢,今日看你搞什么花样来。咦?怎么……”穆不平凑过鼻子到茶盅旁边,他已经做好了迎接刺鼻气味的准备,然而他忽然惊讶出声。
“怎么?”穆振山诧异问道。
“好像……好像……气味没了,只是泥土的味道,那刺鼻的味道……没了。”穆不平眨着眼睛呆呆的道。
“怎么可能?”穆振山伸了脖子,将白发皓首凑在茶盅旁,父子两人张着鼻孔大力的嗅闻着,像是两条发现了猎物气味的狗。
“果真如此,还真是没什么异味了,这……这可奇了。”穆振山也惊讶的叫道。
林觉哈哈大笑,一旁的高慕青心中大喜。成了,夫君没说大话,他果然成了。原来夫君的戏法不是让这杯泥浆水变成清水,而是让这刺鼻的气味消失。
“现在这杯中的泥土便可以种植任何一种作物了,里边不利于作物生长的东西已经被我除去。”林觉笑道。
“那是……那是为何?”穆不平诧异叫道。
“说了你们也不懂,二位还是不要问缘由了,总之,现在这水中沉淀的泥,可以种植任何作物。”
林觉倒不是故意的贬低穆振山父子,确实是无从跟他们解释。草木灰中的碳酸钾中和土壤中的酸性,这种化学反应跟他们说了他们只会更糊涂,倒也不必细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