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来者何人?”十几名山匪弯弓搭箭对着两人,一名身材矮状的汉子高声喝问道。
“这里是落雁谷大寨寨主高慕青,鄙人方林,落雁谷大寨军师。我们是应你家鲍大寨主之约,前来你们山寨赴约的。”林觉高声叫道。
对面那汉子狐疑的看着雪地上长身玉立的两人,那自称军师的汉子相貌丑陋,不过腰杆倒是挺的笔直,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里边是一套盔甲,倒也威风凛凛器宇轩昂。那个穿白色斗篷的女子倒是貌若天仙,英气勃勃。两个人站在雪地上一黑一白,倒也是气度不凡的一对。
“李队长,是她。男的我们不认识,那女的确然是落雁谷的大寨主。前几个月我们进攻道山腰,这女的像个母老虎一般杀人不眨眼,我亲眼看见她在我身边砍翻了几个兄弟。若不是我跑得快,此刻怕也是她剑下亡魂了。是她,没错。”一名山匪低声道。
矮壮汉子再无怀疑,他是山下负责守卫警戒的头目李贵,也是奉命在此迎候今日来山寨会商的对方的大寨主的知客。他自然是没见过高慕青的长相,对面山寨中也不止一个女子,所以有些不敢确认。更让他不敢确认的原因是,他本以为对方会在一群人的护卫下来到,但现在居然是单枪匹马而来,只有一个什么军师跟着,所以根本不敢相信。
“上!”李贵一挥手,十几名山匪飞奔而至,带起一团团的雪雾冲到林觉和高慕青身旁,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弓箭兵刃也牢牢的对着两人。
林觉冷笑道:“怎么?各位未免胆子也太小了些,我们只有两个人,又非洪水猛兽,面对你们十几个大汉还能咬人吃人不成?”
李贵脸上一红,摆手下令。众山匪这才放下兵刃,但依旧随时保持戒备,围在左近。
“兄弟李贵,有礼了。二位当真是落雁谷的大寨主和军师么?”李贵拱手道。
林觉笑道颔首还礼道:“怎么?这位兄弟连人都不认识也来接人?”
李贵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怎地就你们两人前来?没带人手么?”
“我们是来和你家鲍大寨主商谈重要大事的,又不是来打仗的,带那么多人手来作甚?还不带路,引我们去见你家大寨主。”高慕青玉面含威,冷声斥道。
李贵翻翻白眼,心道:好厉害的娘们儿,果然不是好相与之人。
“高大寨主,方军师,请!在下奉我家大寨主之命,护送你们上山进寨。请!”李贵微微躬身,伸手相请,口中大声说道。
在一群山匪的簇拥之下,林觉和高慕青二人沿着山道盘旋而上,前往山腰处的北山大寨分寨。昨夜双方其实便早已有了沟通,故而鲍猛等人早就知道高慕青今日会亲自前来。或许是为了炫耀武力和气派,此刻通向山腰处的山道上山匪聚集,一个个横眉瞪目宛如凶神恶煞一般,样子甚是难看。但其实,这些做派在林觉和高慕青二人看来,却是可笑之极。当初二人闯入桃花岛上数万海匪盘踞的匪巢之中时,那时的凶险何止于此。海东青又是闻名于世的海匪头目,以凶残嗜杀著称,当时的心理压力比这里可大的多了。鲍猛摆出这副模样,那却是枉费心机了。如今的林觉和高慕青对这等场面早就有了心理承受能力。
山腰之上,一大片开阔的平地处正是北山大寨的分寨所在之处。由于只是分寨,故而其实规模不太大,只是因为最近鲍猛亲自驻守于此,所以人手多了些,多搭建了些供山匪居住的房舍。但却也显得拥挤杂乱,肮脏不堪。不过那分寨的议事堂倒还有些气派,毕竟这里曾经是鲍猛发迹之处,这议事堂也是当初的遗留,颇为高大。
议事堂前的地面上,泥污翻卷,雪泥被践踏的一塌糊涂。但这并不妨碍数百山匪站在那里摆派头。这群衣着各异,手持兵刃的山匪还以为自己多么威风,当林觉和高慕青走近是,一个个发出唿哨恐吓之音,瞪着眼肆无忌惮的在两人身上乱看。
“高大寨主,方军师请留步。本人去禀报我家大寨主一声。”靠近聚义堂门前时,前方领路的李贵回身拱手道。
林觉微笑道:“有劳。”
李贵点头而去,没入聚义堂中。不久后李贵出来,拱手沉声道:“高大寨主,方军师,我家大寨主有请。”
林觉点点头,看向高慕青轻声道:“大寨主,咱们进去吧。”
高慕青颔首应了一声,举步往前行去,两人昂首直入。门内是一处天井,一条石板道通向二十余步外的大堂。长窗开处,可见聚义堂内火把通明,烟雾缭绕。因为外明内暗,看不清里边的人。但两人进入天井之中时,便能感觉到屋子里锐利凶狠的目光落在身上,像是暗夜中在旁窥伺的野兽的凶睛。
“站住,入我聚义堂,不得携带兵刃。”一声断喝在大堂廊下响起,十几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山匪如一扇门将去路拦住。一名面孔黝黑的蒜鼻大汉冷冷的瞪着林觉和高慕青两人。
林觉皱眉道:“哪来的这么多规矩?我们孤身前来,你们还怕我们携带兵刃?当真可笑。”
“对不住,这是我们山寨的规矩。觐见大寨主必须得卸下兵刃,若有必要,还要搜身呢。”那蒜鼻山匪语带轻佻的道。
周围有几名山匪盯着高慕青玲珑的身体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高慕青柳眉倒竖,冷声斥道:“我当鲍猛是个汉子,没想到却是胆小如鼠之辈。我高慕青不带一兵一卒前来和他会商,他竟连我身上佩戴的兵刃都怕。早知鲍猛是个如此胆小之辈,今日我便不来了。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我高慕青虽只是女流之辈,却也比他大气的多。军师,我看我们不必和鲍猛商谈大事了,此人不值得我们多费口舌。”
林觉闻言也大声道:“大寨主所言甚是,这鲍大寨主确实小家子气。就算我们两家山寨是敌对,却也不能如此失了礼数。大寨主亲自涉险来此都不惧,他却吓得缩头不出。大寨主,我看,这鲍猛不及您之万一。大寨主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鲍猛却是徒有虚名,胆小如鼠之辈,他应该投胎当个妇人才是。”
两人一番一唱一和,对鲍猛进行了一番公然羞辱。声音还大的很,不仅天井里的众人听在耳中,坐在聚义堂上的鲍猛本人也听的清清楚楚,顿时气得面如土色。
“大胆!胆敢如此放肆,你们怕是活腻了!”蒜鼻大汉怒喝道。
高慕青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娇声斥道:“本寨主敢来此处,便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大不了血战一场,死在这里便是。我告诉你们,即便我死在这里,我落雁谷山寨的兄弟也一样同仇敌忾,你们依旧无法拿下落雁谷。”
蒜鼻大汉怒喝一声道:“好个刁蛮的娘们儿,小的们,还愣着作甚?夺了她兵刃。这娘们成心来闹事的。”
十几名大汉闻言,兵刃出鞘之声沧浪浪不绝于耳,蜂拥上前。高慕青将长剑一横,柳眉倒竖,玉面含威严阵以待。林觉将手探入怀中摸住了王八盒子的把柄。
“都给我住手!”一声低沉的断喝声在聚义堂厅门前响起,鲍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前。
蒜鼻大汉忙回身行礼,大声道:“大寨主,这娘们儿嚣张的很,对大寨主出言不敬。我等只是按规矩要他们卸下兵刃,他们不但不肯还要动手。”
鲍猛面色阴沉的喝道:“程三,高大寨主是咱们的客人,你怎可如此待客?传出去人家岂非说我鲍猛欺负人?她不愿卸了兵刃也就罢了,难道我鲍猛还怕她对我不利不成?还不退下!”
蒜鼻程三忙连声告罪,挥手下令众人退下。
鲍猛这才转向高慕青,拱手哈哈笑道:“高大寨主是么?久仰久仰!本人鲍猛,手下不知礼数,得罪了。”
高慕青面如寒霜,拱手还礼道:“鲍大寨主有礼,我正是高慕青,落雁谷山寨寨主。适才之事便也罢了,我只是觉得贵手下出言不逊,似有轻薄之言。其实我敢来你们这里,又岂会惧怕卸了兵刃?我本就是为了善意和诚意而来。既然鲍大寨主如此知礼,我自然入乡随俗尊重你们的规矩。”
高慕青手腕一抖,长剑沧浪入鞘,伸手将长剑连同剑鞘从腰带上摘下,随手一抛,飞向蒜鼻程三面前。那程三伸手一抄,将长剑抄在手中。
鲍猛哈哈大笑,拍了两下巴掌道:“好,高大寨主不愧是女中豪杰,快人快语,行事爽利。见识了,见识了。”
高慕青一笑,伸手介绍站在身边的林觉道:“这一位是我山寨方军师,此行便只有我和军师前来。”
林觉上前微笑拱手行礼道:“在下方林,见过鲍大寨主。”
鲍猛看着其貌不扬的林觉,对他其实并不在意,只礼貌性的拱手道:“方军师有礼。”
然而,站在鲍猛身边的老师爷却突然开口道:“这位方军师便是昨日写那封信的人吧?”
林觉也不认识这个满口漏风的老头,但见他倒也清清秀秀的像个读书人的样子,也不好失礼,拱手笑道:“正是在下。”
“哎呀,果然,老朽一猜就是。方军师一笔好文采啊,‘战也不战退也不退,又待何如?’有气魄,有文采。”老师爷憋着嘴挑着大指赞道。
“哪里哪里,我猜那封回信便是老先生写的吧,文采也挺好的。嗯……尔等欲会商亦可,但需应我约法三章,依此而为。……如若不然,必携兵踏平落雁谷,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处。这几句是您写的吧。没想到老先生年纪这么大,写出来的话还是这么烈,这么有气势。”林觉笑道。
“哈哈哈,见笑,见笑。”老师爷笑的口中漏气,抚须不已。
周围众人大翻白眼,这两个家伙喧宾夺主的在叨叨叨些什么?两位寨主见面没说几句话,这一个师爷一个军师倒是抢了话头滔滔不绝了。
“老东西,干什么你?这有你说话的份么?还不滚进去?真是的,什么玩意儿。”北山大寨二寨主马云瞪着小眼睛怒骂连声,伸手抓着老师爷的后脖颈一个扭转,老师爷便身不由己的面朝厅中了,马云用力往前一叉,老师爷便踉跄着被塞进厅中,差点摔个狗啃泥。
“见笑见笑,这是我手下的师爷,是个腐儒,平日跟在身旁写写信什么得,脑子不太好使,喜欢多嘴。见笑了。”鲍猛尴尬笑道。
高慕青瞟了林觉一眼,心里好笑。夫君毕竟还是个书生,遇到个老师爷便露了本色出来。
“来人,备茶水点心。高大寨主,里边请。”鲍猛大笑道。
高慕青颔首而笑,一群人簇拥之下,众人进入聚义厅中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