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谷聚义厅中,一场高级骨干参与的会议正在进行。他们刚刚参加了五名被杀兄弟的葬礼,所以,聚集于此之后,气氛依旧肃穆压抑。
高慕青坐在上方的首座上沉声开口道:“诸位兄弟,今日发生的事情是我落雁谷大寨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阵亡。而且是五名好兄弟。他们的死让我们失去了五名得力的兄弟,同时也提醒了我们一件事,我们目前依旧处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之中,随时可能被吃掉,我们远远不能掉以轻心。关于此事,我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大寨主,这次动手的是左宗道的人,大寨主该立刻派人送信给左宗道,向他讨个公道。他手下人如此胡作非为,难道他不管么?”三寨主袁朗起身大声道。
“笑话,袁兄弟,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么?左宗道这条老狗早就准备要咬人了。这一次事情他若没有命令,他手下人怎会动手?左老狗从我们脱离他的控制,不为他所用的那天便已经憋着劲要对付我们了,亏你还对他抱有希望。醒醒吧。”梁七皱眉大声道。
袁朗皱眉道:“梁大哥,我何尝不知左宗道对我们不满,但毕竟之前是鲍猛对我们展开了全面进攻,左宗道的人并没有参与。左宗道毕竟是从我们龟山岛上出来的人,对老寨主也是抱有敬意的,我的意思是,咱们即便知道他心怀不轨,但在此时却也不能和他翻脸。毕竟要致我们于死地的是鲍猛。同时和鲍猛左宗道为敌,我们岂能抵挡?”
“三寨主说的有道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抵挡住鲍猛的进攻便已经很不易了。绝不能再添一个劲敌。鲍猛是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我们数百兄弟和百姓都是死于鲍猛之手。今日虽然发生了这件事,但我们只能暂且忍耐,待收拾了鲍猛,回头再来跟左宗道算这笔血债。眼下大寨主完全可以写信给左宗道,告诉他我们知道他们是误伤,让他道歉赔礼便罢,不宜多做追究。”四寨主卢义出声道。
“你们说的什么话?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五寨主秦春草起身来怒斥道:“人家杀了我们的五名兄弟,你们还要假装不知道?还想和稀泥?那左宗道是个好东西么?亏你们还是山寨首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当真让人感到寒心。”
“五寨主,不要这么说话。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袁朗这么多年来,在龟山岛,在伏牛山中,何时怕过死,何时后退过?那一次作战我皱过一次眉头?我身上的伤疤大大小小二十多处,我何曾喊过一句痛,认过一次怂?我方才那话,还不是为了山寨着想?眼下若同时和鲍猛和左宗道交恶,那过段时间来进攻的便不止是鲍猛的人了,还有左宗道的人马。光是鲍猛的北山大寨我们便已经很难应付了,更何况加上左宗道?左宗道手下可是近一千七百多兵马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不能因为一时激愤便不顾大局啊。”袁朗涨红着脸大声道。
春草涨红了脸道:“总之……总之我就是觉得咱们不能这么做。咱们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这么忍耐屈辱的活着,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弟兄么?我嘴笨,总之我觉得不能这么做。”
袁朗叹道:“那你说,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出兵打左宗道?”
春草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袁朗朝着周围十几名骨干摊手问道:“众兄弟觉得呢?眼下该如何?除了忍耐之外,要怎么做?”
众人雅雀无声,袁朗的问题他们不能回答,他们明白,那不是意气行事的事情。眼下山寨的实力,跟对手还相差太多。若只是防守或可能抵挡一阵,进攻,那是想也别想的。所以,这五名兄弟的死,似乎只有忍气吞声这一条路。
一片寂静中,梁七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林觉。林觉是军师,他的座位在高慕青之旁。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话,只认真的倾听着众人的争论。梁七知道,眼下这种时候,或许只有林公子才有办法。因为梁七亲自跟林觉出生入死过,他知道林觉的本事。
“诸位兄弟,都莫要争论了,我看,这件事还是让大寨主和军师拿主意的好。我们没有什么好主意,但大寨主和军师必是有好主意的。咱们呐,还是听大寨主和军师的命令行事便好。”梁七开口道。
“就是就是,咱们吵吵闹闹的,军师和大寨主都没说话呢,咱们吵半天也没个结果。还是简单省事些,大寨主和军师怎么说,我们怎么干。”众人恍然,纷纷赞同道。
高慕青微微一笑,转头看着林觉道:“既如此,便请军师说一说,也省的兄弟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觉的脸上,林觉本来垂着头沉思的样子,此刻才抬起头来。众人看着林觉的脸色,顿时心中一凛。林觉的脸色很是严肃,黑沉沉的乌云密布。
林觉缓缓起身来,扫视了全场一眼,沉声道:“刚才各位寨主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只能说,你们对目前的形势还认识不够。三寨主,我承认你的担心并非多余,我也相信你是为了山寨大局着想。然而,你要明白一件事,忍耐和示弱在伏牛山中永远没有存身之地。你们之前投奔左宗道,是不是已经示弱到了极点了?然而他如何待你们的?他只是想利用你们为他夺取地盘,因为你们是外来者,事后他会一股脑推到你们的头上。让你们成为众矢之的。从一开始他便没安好心,他就是想要利用你们这股力量,之后便会将你们弃之若敝履。你所说的他和你们龟山岛的渊源,那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若当真是感恩之人,又怎会弃龟山岛而去?”
袁朗皱眉点头,沉声道:“军师说的有道理,也许我这个认识是错误的。”
林觉点头道:“其实左宗道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考虑问题要高瞻远瞩。三寨主从山寨的立场出发是没错的,但你的目光稍显短浅。我只问你一句话,山寨未来如何生存发展?”
袁朗皱眉道:“军师的规划上不是写着么?”
林觉道:“那是规划,我确实写了不少,你们也都看过了。我提出了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方可保证山寨永续,不会被困死在此。那如何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呢?”
“军师不是说落雁谷中的土地可以种粮食么?咱们人手有,可以种粮食啊。”袁朗期期艾艾的道。
林觉道:“那么,粮食熟了,别人来抢怎么办?鲍猛和左宗道的人来抢我们的粮食,杀我们的人怎么办?咱们落雁军只有三百人,又要守山寨,又要守山谷中的粮食和百姓,咱们能做到么?”
“这……怕是做不到。”袁朗皱眉道。
林觉冷声道:“那怎么办?山寨的规划岂非成了一纸空文?咱们或许不该种粮食?只守山寨?然而几个月之后呢?粮食断绝了呢?去哪里弄粮草?官兵要是封锁了山外的道路呢?就算给你银子你也买不到。到那时山寨这一两千人吃什么喝什么?想过没有?”
“这……”不仅袁朗无言,其余众人也统统无言以对了。
“其实问题已经很简单了。不种粮食会饿死,所以粮食必须要种,山寨必须要自给自足。那么,要想安安稳稳的种粮食过日子,便必须要消灭给我们带来的危险的人。就目前而言,便是鲍猛和左宗道的人马。所以,诸位心中想的应该是,如何消灭鲍猛和左宗道的人马,这才是你们应该天天在脑子里想的。绝非是得过且过,甚至是忍耐求全。今日五名兄弟死在山谷里,确实是让人悲愤的事情,但你们想过没有,这便是现实。敌人的威胁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不是你忍不忍的问题。你不想,他们也会来杀你的人,你忍耐,他们也会来杀你的人。所以,这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做的便是,抛弃一切幻想,坚定一个心思,我们要活命,他们便必须完蛋。这是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较量,最终只有一方能活下来,没有任何的余地。而这才是你们应该激烈争论的话题,而非其他。”林觉一字一句侃侃而道。
所有人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所有的幻想都该抛弃,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最终只能有一个胜利者。这句话将所有心中的侥幸犹疑和幻想都统统的碾碎,让众人落入冷酷的现实中来。
“我知道你们定想要问,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如何才能消灭他们?我只能告诉你们,不能也要能。你们既进了伏牛山中,便是进了地狱之中。想活便必须能战胜他们,否则便得死。无论谁,在目前的情形下都要有一种血拼到底的信念,一种只能赢不能输的气魄。若没有这份心气,我劝诸位还是尽快收拾包裹离去,因为等待你们的必是一条死路。”
“军师,我梁七不怕死,但军师说过,光是不怕死不是英雄好汉。死要死的有价值。军师认为我们该怎么做,我梁七愿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第一个掉脑袋。只要咱们能打赢他们。”梁七起身拍着胸脯喝道。
“袁朗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也愿意第一个冲上去,死又何惧?”袁朗也大声喝道。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起身表态,一时间寻情激愤,闹作一团。
林觉摆手道:“诸位坐下,听我把话说完。想送死么?倒也不用那么急。阎王殿里可不嫌挤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