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疾走几步上前,当先行礼:
“臣薛朗见过安国平阳公主殿下,属下奉命代殿下进京进献祥瑞,幸不辱命,向殿下复命。“
平阳公主眼神不动声色的在薛朗身上巡睃一遍,上前三步,扶起薛朗,道:“幼阳免礼,此行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薛朗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有种“小学生被老师夸奖”后的感同身受的激动心情,好想捂脸说够了,简直不忍直视。不过,很开心就是了!
平阳公主唇边绽出个淡淡的笑容,道:“幼阳完美完成任务,荣归故里,我心甚喜,辛苦幼阳!”
薛朗笑着摇头:“不辛苦!”
怎么说也有了一个郡公的爵位,挤进大唐贵族的队伍,再不是平民老百姓了。这对薛朗来说是质的飞跃。
平阳公主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眼中的笑意却深了几分,道:“大家也与我一起来迎接幼阳,祝幼阳荣升郡公。”
薛朗连忙抱拳道:“多谢诸位来迎接薛朗,诸位之盛情,薛朗记住了!”
众人笑着抱拳回礼。薛朗在迎接的人群中,看到柳女官,看到叶卿,还看到苏寒……这小子仗着身高努力的往他身后看,这是在寻找秀娘?!
卧槽!要跟他友尽!天天在他家吃喝,回来不说跟他道句辛苦,居然就忙着找秀娘——
论吃货的人性!
友尽!必须友尽!
薛朗在心里吐着槽,脸上忙着向给他道贺的官员致谢。依旧让人称他薛咨议,郡公身份却不让人提。一如既往的谦虚谨慎。
平阳公主道:“幼阳一路旅途辛苦,且先回府,我已在府中备下饮宴,一是为幼阳接风洗尘,二是庆贺幼阳荣归。请!”
“殿下,请!”
平阳公主率先转身,当先上她的车辇,打道回府。柳女官陪着公主一起,上车前,特意看了薛朗一眼,轻轻一哼。
平阳公主看得好笑,问道:“阿柳为何气愤?”
柳女官叹道:“属下并非生气,而是叹气,怒其不争。怎么这薛咨议兼薛郡公,在长安转了一圈,犹未长进呢?”
平阳公主笑出来,道:“这岂不是说明幼阳并非善变之人,即便荣升郡公,也不改本色,不忘本,岂不是优点吗?”
柳女官一噎,叹气:“殿下言之有理。”
十里地,仍旧是军屯的范围,附近军屯村庄的民众,站满路边,脸上带着笑,围观队伍行进。有那胆大的,知道薛朗脾性和蔼的,还大声喊着:“恭喜薛咨议荣归!欢迎薛咨议回来了!”
薛朗笑吟吟的掀开马车的布帘,抱拳向围观的人表示感谢。惹来围观民众更大声的致贺,薛朗只得一直抱拳致谢。
平阳公主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喧闹,想起秦王着人送来的书信,开口道:“我以前也劝过幼阳,幼阳才德兼备,虽不擅交际,然为人谦逊和蔼。然则君子畏德,小人畏威。世间并非尽是君子,我怕幼阳德有余,而威不足,与君子自然无碍,与小人却恐被小人相欺。”
柳女官赞同道:“殿下已给薛朗说过了?属下看薛朗并未听进去,真真是榆木疙瘩!”
平阳公主莞尔,道:“那是我以前之想法。如今,我想法已然改变。”
“殿下为何改变?”
柳女官讶然问道。平阳公主道:“幼阳进长安前,我曾修书秦王,让他代为照拂一二,幼阳乃是异国归化之人,长安城内,有人眼高于顶,以幼阳之出身,怕有人欺侮他。前几日,我收到秦王传书,信中说了一事,才让我改变想法。”
“何事?”
平阳公主便把薛朗与卢靖的冲突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平阳公主道:“经此一事,我才晓得薛幼阳并非有德无威,而是他为人宽和,不爱与人斤斤计较,如若真惹到他之底线,反击必然猛烈犀利。真真不出手则矣,出手必中!此事一出,卢氏一门虽不至于伤到根本,然必伤筋动骨,名声有损。世家世宦,名望为重。数代人之积累,方有如今之家世。幼阳不出手则矣,出手就是要害之处。这般手段、智慧,还需要担心吗?无须矣!”
柳女官直接听呆了,平阳公主道:“此事即便是我出手,也不见得有幼阳之手段。幼阳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经历、阅历与我等不同,看待事物之眼光,也与常人不同。对待非常之人,必用非常之法。不擅长交际便不擅长罢,又何须执着于去改变他?”
柳女官一叹,道:“殿下胸襟广阔,自然能容得下非常之人。然则阿柳不过是小女子,见薛朗之才,爱惜其才,薛朗已然极好,可忍不住总想让他变得更好。大概是人心不足之故?”
平阳公主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转换话题:“说来,阿柳已然二九年华,如今小郎已长成,韶华易逝,阿柳也该招个夫婿才是。”
柳女官粉脸通红:“殿下如何突然说这些?在阿纪成年,殿下招驸马之前,奴家不会考虑婚姻之事。”
平阳公主问道:“即便对象是薛幼阳这般男子也不考虑?”
柳女官一愣,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忍不住捂住脸:“不考虑!”
平阳公主道:“阿柳可要好好考虑。我很了解我的圣人阿耶,薛幼阳如今已然入圣人眼内,上无父母,下无亲朋,孤苦伶仃,婚配之事,圣人定会为他参详。幼阳不喜年幼之女,然京中淑女众多,找到与幼阳匹配之淑女不难。以薛幼阳之人品相貌,阿柳,如若不趁早下手,错过了可就是别人家之夫婿了!”
柳女官羞恼道:“薛朗既然如此之好,殿下何不招他为驸马,何苦来调笑奴家?”
这话有些冒犯,但平阳公主并未生气,而是淡然道:“就是太好,故而不能招为驸马。”
柳女官一惊,猛然抬头,去看平阳公主的表情。平阳公主面上一派平静安然之色,并无女子说及亲事的羞涩。
柳女官只觉得喉头艰涩:“殿下……”
平阳公主转,眼神平静的望着她:“阿柳可细细考虑之,如若有意,本宫替你做媒。”
“殿下呢?”
平阳公主道:“我嘛,有圣人在,可安心据守苇泽关。如若无圣人……回长安安居公主府,深入简出,紧闭门户便是。以我之功,何人敢薄待于我?”
柳女官坚决道:“那阿柳便陪着殿下。”
平阳公主不由一笑,轻声斥道:“傻瓜!你尚是青春年华,何故陪我蹉跎?”
说完,脸上浮现个戏谑的笑:“本宫即便不招驸马,养上二三美貌面,愉悦身心,也是当得的,当不至寂寞,阿柳则不同,以你之家教,如若豢养面,柳公泉下有知,只怕会大骂不肖子孙来着。”
柳女官羞恼娇嗔:“殿下!”
马车里响起平阳公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