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815节

袁家庄的建立,是以当年随其父北上的家仆为基础,辅以招揽了一些江南同乡,逐渐发展起来。

到如今,庄内的庄客、庄民,已有三百余人,其中,不乏剽悍之士。而袁恪带领他们,不只种地垦殖,畜牧经商,还积极参与民兵训练,每逢兵役、劳役,都是亲自带人,切实地配合官府政令,很受官府认可。

袁恪不只在汉人中名声响亮,在周围的胡民中也颇具影响,既服其名声,也服其武力。其结交的豪杰中,就有不少胡人壮士,包括党项人。

明湖水源的争斗,也是在袁恪的调解下,方才出了一个方案,汉人居南,胡人居北,矛盾方才缓和,并且已经平静了几年了,即便有冲突,也都找到袁恪,由他判断,并且都服其理。

这些年,在明湖乡一些汉胡百姓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共识,有困难找袁庄主,有纠纷找袁庄主,有些官府难以解决的事,找袁庄主准没问题。

曾经有乡吏,对袁恪的威望十分嫉恨,上报州城,说袁恪有不臣之心,但其后不久,那名乡吏就被调走了。后来听说,感染疫病死了。

而得益于袁恪的苦心经营善名,至少明湖乡这一片,几乎所有的汉民,都团结在袁恪为核心的袁家庄周围,包括一些胡人。

在很多人眼中,袁恪就是一个大人物了,然而很长时间,在大汉的体制之中,袁恪都只是一个微末小吏,曾经当了足足五年的里正。

但是,谁也不敢忽视袁恪的影响力。当然,想要这样的影响力,除了本身的人格魅力与能力之外,必要的手段是少不了的,更重要的,需要有官府的支持。

而袁恪在州城,自然不缺后台,因为他的大方,不只一些州官县吏买他账,和他称兄道弟,更重要的,他美貌的妹妹是如今盐州知州刘访的姬妾。

搭上了一州之长的关系,袁恪在盐州,自然是呼风唤雨。对于袁恪,知州也不是没有提拔意思,曾经有意将他调到定边城,担任州捕,不过被袁恪以恋家的缘故给拒绝了。

不过,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知州刘访还是把袁恪提拔到明湖乡乡长的位置上,让他成为当地真正的土皇帝。

在明湖乡,大部分人都在念袁恪的好,觉得他仗义疏财,但是,却很少有人去探究,他是如何来的这么多资本。

宾客盈门,迎来送往,以及大量的庄丁、门客,再加上建立这样一座庄园,仅靠附近的土地以及经商所产,是远远不够的。

显然,袁恪起家的过程中,背后有太多不可明言的东西,大部分愚民是不会在意的,聪明人会怀疑,但也正因为聪明,不会乱说话。

至于州城的那些官僚权贵们,更不会在意区区一个明湖乡,更何况,大方的袁恪,还能给他们带去大量好处。

在近两年,很多明湖乡以及袁家庄的庄客,都发现,袁庄主变得低调起来,神秘起来了,虽然庄门大开,但不再像过去那般,亲自招待,他本人很少出面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袁恪在当地一呼百应的声望。而鉴于时局,袁家庄近来的气氛也难免多了些紧张,对党项人的防备似乎多了,为响应官府的号召,庄丁庄客的训练也加多了,从庄外都依稀可见庄内的刀光剑影。

第171章 藏兵于民

秋阳如丝如缕,照进袁宅后园,这袁家后园,没有假山碧湖、亭台楼阁,很是简陋,只有一片草坪,零星的红柳,以及沿墙的一排蝟菊,勉强算是装饰。

而整个后园,就是一座校场,规模虽然不大,各项布置,有板有眼的,一切依照军中条例来,这后园在近两年也成为了袁宅禁地。

就是袁恪的妻妾,想要赏景游玩,都只能去庄外,到明湖之畔,抑或去定边城。

“一!”

“二!”

操练的口号在后宅内回荡,此时校场中有大约三十人,一眼便能看出,都是精悍之士,手里拿着的也是精炼的钢刀。

袁恪还屯有一批制式横刀,不过,太过显眼,袁恪也不敢给他的庄丁配上。朝廷对于军事装备的管控,并不包括刀剑这样的轻装备,而在盐州这样的边远地区,民间几乎人手一刀,其中大部分,还是朝廷发放的,就是让他们能有自保之力。

事实上,除了开国初年,朝廷资源匮乏,曾经从民间大规模收缴铁器、铜器以铸造兵器之外,后续随着冶铁技术及产量的提升,在铁器使用方面,是对民间大开放的。

朝廷掌控着铁的开采、冶炼、运输及售卖,但对于民间铁器的冶炼锻造却是大力支持,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大汉民间已然密布铁器、兵器作坊,大者如铁器工场,小者如作坊,即便是基本的乡村单位,也有一两个铁匠铺。

而擅长冶铁炼器的铁匠,始终都是大汉民间最为吃香的职业之一,而、民间数量最多的学徒就是铁匠学徒,虽然这行业辛苦,但确实属于技术工种,学得手艺,出师之后,就基本不愁吃穿了。

而原本由朝廷经营的一些工场,也逐渐将一些普通铁器、农具的生产给放弃了,因为民间已有足够的替代者,并且,规模更大,产量更高,即便没有朝廷工坊生产的那么精致,但足用。

大汉武德充沛,其中有一点大概就体现在民间充足的兵器上,此所谓藏兵于民。但凡事总有利弊病,大汉地方治安之所以始终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隔几年就要就行一次整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暴力武器往往是人的胆,小儿持刀,尚能杀人,民间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的情况,也实属常见。

对于地方官府而言,单独的杀人案,抑或强盗杀人越货都不算什么,最头疼的,要属乡村之间的械斗了。

虽然这是汉法严厉禁止的,但是每年总能发生那么几起,而一旦爆发,便是死伤惨重,因为他们用的械可不是扁担锄头,而是“十八般武器”。

为此丢官的人不在少数,即便汉法明文规定,杀人者死,但在这种群体性事件上,也无法完全适用的。

汉法虽严,却也没严到秦法那个份上,若严格依法执法,连基本的取证都难以做到个人,再加上法不责众这一条,最终往往只是抓几个典型杀了以震慑百姓。

至于完全的从严执法,除非涉及到谋反,否则不可能对普通民众大加刑刀的。

曾有人言,朝廷杀官干脆利落,官府杀人却畏手畏脚,这里的朝廷,当然指的是刘皇帝了。

有鉴于民间治安事件频发,械斗不止,盗匪猖獗,去年便有人认为,民间兵器不禁是治安不稳最大的原因,并向刘皇提议,希望能效仿国初之时,收缴民间兵器,并禁止普通百姓拥有刀剑弓枪武器。

只不过,这则建议,经过刘皇帝稍加权衡就否决了。刘皇帝给出的道理很简单,一把菜刀,一把锄头,乃至一根扁担都能杀人,于民间禁兵,且不提其难度,就是真做到了,就能避免民间的流血吗?

其根本原因,还在人身上,平民多缺乏教化,不知法,也难守法,出了问题,其过首在地方官吏。

朝廷用他们牧守地方,教育百姓,维护治安,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因此治安不稳,就把原因归结到兵器上,是贪图省便、畏难懒政的表现,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至于杀人者,罪责在人,不在杀人的刀剑,依律判刑即可处置即可。盗贼为患,自有捕役、官兵,这本是他们的职责,倘若地方盗匪不清,为害百姓,那首先要问罪的,还是地方的官员。

于是,紧随其后,刘皇帝又让政事堂制定项规定,那就是地方凡是出现械斗,导致损伤者,首先问责主官;凡有盗匪为患,而不能肃清者,首先问责主官。

而不论是御史还是武德司,在对地方的监控上,从此也多增加了一项,而这一项监察,并不困难。此政一下,广布天下,顿起波澜,不少人疾呼,官不聊生。

当然,关于民间武器,有些说法,也的确引起了不少官员的担忧。那就是,藏兵于民却有好处,但在太平时光,不需百姓保家卫国,民有凶器,就是祸乱之源,倘若用之以对抗朝廷呢?

诚然,百姓杀人犯法、持刀械斗乃至啸聚为匪,对朝廷而言,都不算什么要紧事,朝廷自有应对机制,很难直接危及自身统治。

对统治阶级的掠食者而言,苍生如蝼蚁,黎民如草芥,蝼蚁之间的生死斗争,伤亡再多,损失再大,都不重要。

即便是那些为害作恶的盗贼土匪,从本质上而言,也只是一颗颗韭菜罢了,他们头上顶着大汉的天,那片天的名字姓刘,他们杀的人是汉民,抢的钱上印着“乾祐通宝”抑或“开宝通宝”。

但是恰如有一些官员的担忧,倘若掌握了刀剑的贱民,用这些武器来反抗朝廷,这岂不是莫大的隐患?

就是刘皇帝,也被这种看法吓了一跳,然而,刘皇帝终究不是被吓大的,他想得也很清楚,朝廷掌握着最强大的暴力机器,要有镇压一切的实力与信心。

而更为关键的是,倘若帝国真到了,百姓群起而反的地步,那时候限不限兵器根本不重要,那意味着帝国该亡了。只要朝廷不出问题,那就一切安好,而倘若出了问题,也绝不只这一点。

事实上,由于眼界的关系,往往存在一些幸存者偏差,在有些人眼中,看到是兵器泛滥,是纷争死伤。

然而,总体而言,大汉还是安宁的,尤其是内地那些大汉的核心统治地区,即便不禁武器,也不是家家带剑,户户有刀,寻常百姓,菜刀、斧头、砍柴刀就够了,正经人谁去买把兵器备着,那价钱可不低,打一把犁头、锄头不好吗?

而相比于内地,边地武器可就是切切实实的泛滥为患了,比如如今的盐州,不带把刀,都不敢出门,不论农民牧民,在劳作的过程中,腰间也是常备武器的。

过去,朝廷曾出台了一系列对漠北契丹的限制政策,铁器是最要紧的一条,然而,一边封禁,一边又允许边境百姓持有武器,这最终的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即便大宗的贸易不存在,小规模的,小批量的交易,是络绎不绝。

当然,由于刘皇帝态度的关系,对契丹的封锁哪怕到开宝二十一年依旧存在,双方仍旧处于敌对关系,然而,民间的交流,却是越发频繁。

边境边市上,愿意冒险与契丹交易获取暴利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对此,有关部门也没有穷追猛打,否则,走私的人没了,要缉私职官何用?

甚至,如今漠北契丹部民,除了以物易物之外,日常使用的货币,就是大汉的通宝,金银这样的贵金属,也是根据大汉的“汇率”来,可以说,大汉虽然始终难以从武力上征服漠北,但经济上的影响,却在悄然之间加深了。

倘若不是那则禁令在,放开了交流贸易,效果可能更佳,但谁教双方结仇数十年,“仇深似海”呢?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袁恪的贸易对象中,就有契丹人,不过,由于距离太远,风险太大,损失惨重。

而袁恪是不缺武器的,至少不缺刀剑这样的普通武器。

第172章 蠢蠢欲动

与庄内那些普通庄丁不同,校场上的壮汉,都是袁恪精心挑选的的剽勇之士,是心腹扈从,可以性命相托。

当然,待遇更优渥,训练也更严厉,近来,训练也更加频繁了,榆林上空中弥漫着的那股名为动荡的气息,置身其间的人都感受得到,这些人亦然,只不过,他们不需要想太多,跟着袁庄主走就是了。

一个个训练得很卖力,挥汗如雨,不敢留力走神,袁恪往那边一站,就是威慑。而看着这几十名扈从,袁恪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不时点点头,在他眼中,倘有事急,这几十人,顶得上那数百庄客。

观看了一会儿,袁恪朝着边上训练着的一名看起来就十分壮硕的青年招招人。其人见状,迅速停下口号,跑上前来,笑道:“大哥,有何吩咐!”

“二弟,你盯着点,告诉弟兄们,不要松懈,我看这盐州的形势也越发诡谲了,倘有变故,就要靠你们保家守土了!”袁恪叮嘱道。

青年顿时道:“大哥放心,我会监督好的,谁要躲懒耍滑,我拿鞭子抽他!”

当然,能被袁恪选作心腹的,都是他认为靠得住的人,义字当头,他既然发了话,就有用,在这方面,袁恪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们继续练着吧!”袁恪轻笑道,转身离去。

“大哥慢走!”

这青年名叫袁泰,乃是袁恪的二弟,弱冠之年,其母是党项人。或许是风水的原因,子嗣单薄,深以为忧的袁振,自迁到西北后,纳了一名党项美女,中年得子,还是连续中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袁恪心怀大志,想要有所成就,除了邀名请客,收买人心,更为倚重的,还是袁泰这样的亲兄弟。

庄门大开,一支车队缓缓驶入,车不多,只七八辆,驾车者穿着袁家庄丁的服饰,车上用草绳捆绑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顺着小街,穿过集市铺面房屋,虽然都知道这是袁庄主收货的商队,但仍旧免不了好奇窥探的目光。

一直进入袁宅,收到消息的袁恪,早早地便等待着了。领头的是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袁恪的三弟袁真。

“收获如何?”袁恪拍了拍袁真的肩膀,问道。

袁真露出明显不满意的神情,答道:“只收了这几车,现在州内不安宁,官府防党项人跟防贼一样,党项人的眼神也不对劲,此番,若不是靠着大哥在党项人中的关系与威望,我们这一行人,别说收货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说到这儿,袁真又露出了点憨厚的笑容,显然,对于自家大哥的名声,很是自豪。

听袁真之言,袁恪眉头稍微耸了下,出言安慰道:“辛苦了!”

说着,袁恪命人打开一个麻袋,取出其中装着的一张毛皮,摸了摸,揉了揉,道:“好东西啊!越是这种时候,这些货物就越有价值!”

盐州当地有三宝,除了青白盐之外,就是皮毛与甘草,而当地的滩羊皮则是上等的皮革皮具制作材料。

袁家庄每个月都会派人出去收皮货,但这一次,收获明显不如期望,盐州形势的紧张,显然已到影响正常贸易生活的地步了。

“先入库吧!此次收货的弟兄,各自赏钱赏酒!”袁恪冲袁真吩咐道:“此后暂时停止收货,看看形势再说,通知庄内的百姓庄客,如非必要,尽量不要外出。让庄丁,加强巡视。如今的盐州,也不太平啊……”

或许是错觉,袁恪说到最后,总给旁人一种在笑的感觉。

“是!”袁真应道,其他十几名随行的汉子闻言,也都笑开了花,直言庄主豪爽。

“庄主,张先生回来了!”稍作安排,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跑至袁恪身边,冲其低声耳语。

闻言,袁恪神情顿时一紧,当即吩咐道:“引他到书房等我!”

“是!”管事领命而去。

收起脸上的异样,袁恪又笑呵呵对袁真道:“三弟,你此行劳累,先去休息吧!晚上我们再叙话!”

“是!大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中庭的书房内,一名青袍文士正坐在客位上,自己倒着茶,清癯的面庞上满是疲惫之色,一副风尘仆仆之状,胡须上都染着少许尘埃。此人正是袁恪的狗头军师,张洪。

袁恪快步入内,张洪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参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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