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被他问得不耐烦,抓着练了一次手,才让他稍微消停一点。
这日又下了一场雨,青柳跟玉儿在廊下做针线,身旁凉席上,安安和宁宁正爬来爬去。
屋檐下的青石板被常年的雨水砸出一个个小坑,坑里积满了雨水。
两个娃娃眼里就只有那几个小水坑,一心想要爬过去玩水。
林湛不得不坐在两个儿子中间,一旦见哪一个要爬出席子了,就用脚拨回去。
青柳原本担心他脚下没个轻重,弄疼了孩子,那想平日细皮嫩肉的两个儿子,这会儿却皮厚得很,一点也不怕摔,被爹拨了就抱着他的腿软软倒下,嘴里咯咯咯笑个不停,乐此不彼,都忘了玩水了。
青柳见父子三个玩得兴起,也就随他们去了。
她将今早收到的家书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他们离家时六月末,正是盛夏,眼下八月刚至,早晚已经有点凉意了。
前两日林湛与她说起,等过了中秋就回家,除去路上的时间,差不多能在八月末到家。
她心里正盘算着,就见窦寻顶着一张荷叶,手里抓着几个新鲜的莲蓬,冒雨从围墙外绕进来。
安安和宁宁见了他头上的荷叶伞,啊啊叫了两声,向他爬过来。
窦寻摘下荷叶,打算戴在两个小家伙头上。
青柳忙阻止,“小师弟,别给他们玩,草汁沾在衣服上洗不掉的。”
窦寻一听,想起衣服是玉儿洗的,赶紧将荷叶甩出院外。
安安和宁宁等着圆眼,呆呆望着那张大叶子消失在围墙后头。
窦寻凑到玉儿面前,将莲蓬递过去,讨好道:“小玉,这个给你,我刚摘的,可脆了。”
两个娃娃的视线跟着他走,见他剥了颗莲子塞进嘴里,便哼哧哼哧爬过去,想要讨食。
玉儿不忍心拒绝他们,“少奶奶,小少爷们可以吃莲子吗?”
青柳想了想,道:“还是别给他们吃了,连牙都没长出来,肯定咬不动。”
玉儿便问窦寻:“莲蓬还有吗?我们再去摘一点吧,等一下熬莲子汤给小少爷喝。”
窦寻求之不得,连忙又跑出去把荷叶捡回来,玉儿打着伞,他顶着叶子,两人一块出去了。
青柳看他们两个走远,不断叮嘱让他们小心一些。
等人走得看不见了,她笑着感慨道:“小师弟跟玉儿都还小呢。”
一个十四,另一个也才十六,虽说已经表明了心迹,但要等他们成亲,至少也得是明年或后年了。
林湛用又一次用脚把儿子拨回去,轻轻甩了甩黏在他脚上的两个臭小子,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媳妇儿,真正小的两个在这里!”
青柳摇头失笑,附身将扒在林湛小腿上的安安抱起来,道:“还不都怪你?本来睡得好好的,非要把他们闹醒,这不,现在轮到他们闹你了。”
原本两个孩子中午喂过饭,再陪他们玩一会儿,就能一觉睡到傍晚。
结果这个人呢?孩子醒着他觉得闹,孩子睡着了他又觉得冷清无聊了。于是在一旁这里捏一下,那里掐一把,甚至还把安安的脚丫子抓起来咬了一口,生生把儿子咬醒。
林湛自知理亏,摸摸鼻子,认命地把另一个儿子抱起来。
没多久雨停了,玉儿跟窦寻提着一篮子莲蓬回来,几人围在一块,剥了小半盆新鲜莲子。
青柳厨艺一般,也做不出什么精致糕点,剥完莲子后她将其中一半收起来,打算等什么时候下山带给柳姨,另一半则用慢火熬了一锅绿豆莲子羹。
几个人正喝着,院来又传来一点声响,窦寻跑出去一瞧,诧异道:“虎头师兄,你怎么来了?”
虎头笑道:“回来看看。”
他抱着孩子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嫣然和最后边的奶娘。
青柳出来,见到嫣然,喜道:“可把你盼来了!”
嫣然面上也带着笑,这次见她,脸色比之前又好了几分,脸颊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青柳忙道:“快进来,外面湿。”
她又看了看虎头怀里安安静静的孩子,悄声道:“小虎睡了?正好我那两个刚刚也睡了,让他们睡在一块吧。”
虎头便把孩子抱进屋内去。
青柳拉过嫣然看了看,道:“今天看着挺精神的。这几日老下雨,下山路滑,我又带着孩子,就没去看你。”
嫣然道:“不要紧,姐姐下不去,我上来陪你也是一样的。”
青柳忙问:“你们准备上山来住了?”
嫣然淡淡摇头道:“是我要过来跟姐姐住,与他没关系。”
青柳一听这话,就知他们二人关系还僵着,不过难得今天嫣然气色好,她也不准备说些让她不快的话,只高兴道:“好的很,这院子里房间正好还多一间,我让玉儿帮你收拾,对了,孩子和奶娘也住下吧?若你觉得挤,让奶娘跟玉儿睡一间。”
王嫣然原本没考虑这些,见青柳提起,想了想,也点点头。这几日她虽然没怎么抱那孩子,可每天见一见也习惯了,若自己住在山上,将留他在山下,她其实……并不怎么放心。
况且让奶娘跟孩子和她住一屋,那人就算厚着脸皮跟着住下,也没法进她的屋子了。
☆、虎头嫣然
小小的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青柳请他们都坐下,因桌子太小,就在里屋外屋摆了两桌, 又让玉儿去盛了几碗莲子羹。
师兄弟几个在外屋,林湛问虎头:“去见过师父了?”
虎头点点头, “见过了。”
林湛又道:“最近山下有没有什么消息?”
虎头疑惑道:“师兄是指什么?”
林湛看了看他的表情,神神秘秘地笑起来,“没什么,有件事与你说一下,师祖大概这几天就回来了, 你最好搬回山上来住。”
虎头惊奇,“师祖要回来?师兄你怎么知道?”
林湛想了想,别的师兄弟都知道,没必要瞒他,就招招手让他俯耳过来, 将他们几人前一阵子干的好事说了。
虎头听得目瞪口呆,“师兄,师祖怕要气坏了。”
林湛笑道:“就怕他老人家不生气,他要是不气,谁回来给师父筹备亲事, 你干么?”
虎头忙摇摇头,这种麻烦事,他才不沾手。
“就是,咱们也不会啊。”虽说他和虎头都已经成亲, 可是一个是父母娶好的,另一个……
“对了,你之前说回来后跟你媳妇儿在你父母坟前拜堂,拜过了么?”
“拜了。”
林湛道:“只拜堂?没请媒人算八字送聘礼迎花轿?”
他前几日才从青柳口中得知这些,因此迫不及待想在别人面前炫耀一下,故意说得又快又溜。
虎头张了张嘴,“还有洞房。”
林湛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切了一声,“就知道洞房,一看你就什么都不懂,我媳妇儿娶进门的时候,这些章程都走过了,所以你看,我媳妇儿对我多好,千依百顺的,再看看你媳妇儿,不行。你也不行,连媳妇儿都养不好,瞧把她瘦得跟面条一样。虎头我跟你说,你就这一个媳妇儿,你小子自己悠着点,这个媳妇儿没了,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这话戳到虎头心坎上,虽说他当初娶媳妇儿是为了生孩子,但也没准备孩子生完媳妇儿就不要了。眼看她一天天瘦下去,他心里也挺着急,再看看大师兄把嫂子养得那么好,便虚心求教,“师兄,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湛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老早就跟你说了,你那些对付别人的手段,别用来对付你媳妇儿。”
他看了眼一旁撑着下巴听得起劲的窦寻,道:“豆芽你也跟着听一听,不然以后玉儿不理你了,别来找我哭。”
窦寻忙点头,“师兄你快说。”
林湛喝了口汤,又清清嗓子,“首先,你们要知道,媳妇儿是咱们房里的人,不是外人,要好好疼她,不能打不能骂,她不高兴了还得哄。不要说这是惧内,这怎么能是惧内?!那些怕媳妇儿的人,是他们媳妇太凶,他们自己又孬,所以才怕。你看你们嫂子,她凶不凶?”
窦寻虎头都摇头。
“你看师兄我是孬的人么?”
两人迟疑了一咪咪,也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林湛击掌道,“所以这就不是惧内!是疼爱!然后第二点,家里有什么事,多问问你们媳妇儿的意见,小事媳妇儿做主,身为男人,不要瞎掺和媳妇儿的决定,要包容一些,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都是些小事情,她高兴就好。咱们只管大事。”
窦寻忍不住追问,“大师兄,什么是小事?什么才算大事?”
林湛瞪他一眼,“不要插嘴,这就是第三点,遇到什么不知道的事,就去问你媳妇儿,她说是大事就是大事,她说小事就是小事。你们两个如果都能做到这三点,就能过和师兄一样的好日子了,看看你们嫂子,她什么时候给过我脸色看,是不是?”
窦寻挠挠脑袋,埋头苦想这第二点和第三点到底有什么区别。如果照师兄的说法,那不就是不管小事大事都由媳妇儿做主了么?
虎头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里屋比外头安静得多,三个孩子并排在小榻上睡觉,几个女人轻声说话。
青柳见小虎看着比上次又长大了些,感叹道:“难怪别人总说孩子一天一个样,我这两个天天看着,自己没觉得什么,可隔了几天看你们家小虎,就感觉出不一样来了,和之前比,小脸又圆了不少哩,看着不像两个多月的娃娃,倒像三四个月的。”
玉儿赞同道:“是啊,少奶奶你看,小虎少爷都没比咱们小少爷小多少呢。”
嫣然笑道:“那是因为姐姐的孩子是双胎,生下来就小一些。”
青柳想想,道:“有这个原因,不过说到底,你们家小虎就是比别人家孩子养得好。”
嫣然浅浅笑了笑,“那都是黄嫂子的功劳。”
黄嫂子就是那奶娘,她听后忙道:“是太太生得好才是。”
嫣然嘴角勾了勾,不再说话。
青柳道:“不说孩子了,你们尝尝这莲子羹,里头的莲子是下午刚采的,可清甜了。听小师弟说,山上的莲蓬往年没人摘,都烂在泥里,怪可惜的,现在你们都来了,等明日天气好,咱们划个小船把莲蓬都摘了吧?”
玉儿忙拍手道:“好呀好呀!可以让豆芽划船!”
嫣然也有些兴味,“我从前曾在湖上泛舟,却从未摘过莲蓬。”
青柳高兴道:“我也是第一次,明天让你师兄他们看着孩子,咱们也显显身手。”
嫣然含笑点头,“好。”
因虎头几人上山,晚饭便摆在大堂里,和厉东君以及众多师兄弟一起吃了一顿。
饭后青柳便和林湛说了,嫣然要跟他们住一个院子,小虎跟奶娘与她睡一屋,他们院里没了别的房间,虎头若也留在山上,得回他自己院里睡。
林湛将这话告诉虎头。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只点点头。
林湛斜眼看他,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计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