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看似是在问伊莱尔的问题,但话语中并没有太多疑问的意思。
她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也是最符合她性格的方式。
虽然扮演成别人还不出漏洞,这确实非常难,但套取情报,抓住简凝之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放心让别人来。
这是真正关乎生死的一步棋,不光是扮演着本身会死,连带着整个第三星系都会提前陷入危险。
和季琮凛一样,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的语气都这笃定了,没想到伊莱尔沉默了半天后,却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你这是完全的理想主义,完全的没有必要。”
竟然被完全否决了吗?
江杳蹙了蹙眉,“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伊莱尔把倒下的杯子扶起来,又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差不多的杯子,然后把第一个杯子外面的杯套套在了新杯子上。
新杯子变得和旧杯子一样了,伊莱尔这时把水壶拿过来,却是直接把水倒在了新杯子的杯套上。
杯套被水阴湿,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逐渐露出了里面杯壁上的图案,瞬间让人看出了破绽。
“伪装再怎么像也只是伪装,这不是一个简单打个照面的事情,在极大可能的朝夕相处中,暴露的概率也是极大的。
我知道你相信我的演技,也相信自己不会出错,但在那样的环境下,变数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假设出来,也根本不可能完美的避开的所有猜忌。
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你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你知道公会的成员会有多少顾虑和不安吗?”
“嗯?”
江杳猛地抬起了头,眉头皱的更紧了,眼中带着一点迷茫和不解。
伊莱尔就知道她没想过这些,不由得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说道:
“这种事其实我不太愿意说,显得有点矫情,但是事实确实是这样的,你现在,是我们整个公会的主心骨。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会成员的依赖重心从会长转移到了你身上,但事实确实如此,夸张点说,大家现在的生命动力,都是来源于你。”
江杳终于不皱眉了,但她瞪大了眼睛。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公会成员对她还有这种情绪呢吗?
天,她竟然真的从未注意过这方面,她一直以为,她和大家之间的关系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平时对待每个人都是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就像绕着某颗星球转的卫星一样,时进时远,但永远没有交集。
看到江杳的表情,伊莱尔就知道自己这些人在她心中地位不高,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其实,你也不用觉得多惊讶,因为不是只有你是有这样想法的,几乎每一任会长都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们不是你们生命的全部,你们还有更高的追求,当然不用把多余的感情都倾注在我们身上。”
伊莱尔顿了顿,压下眼中忽然泛起的一阵酸涩,故作轻松的继续说道:
“公会成员,尤其是杀手部和那些签了长期合同的人,他们并不是抱着对联邦的一腔热血,才投入到这样的组织里的,他们甘愿留下来,是因为这里能看见他们的价值。
往严重了一点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吧,让他们得以生存,得已喘息,甚至能安全上岸,发挥自己仅存的光合热。
这样的情绪往往是能影响人一辈子的,而能带着他们这种情绪的人,自然就成了他们心中不可消失的温暖。所以……”
伊莱尔飞快看了江杳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咬了下嘴唇才接着说:
“所以,当他们发现冰冷即将吞噬温暖,浮木即将掉下悬崖时,他们心中的希望和生命力也会逐渐消失的,一支失去求生渴望的队伍,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一颗残酷的星球活下来的。”
伊莱尔说完了,对面的江杳却迟迟没有说话。
伊莱尔忽然有些后悔了,老实说,这些话他跟江炀都从来没说过,
他对于江炀的依赖甚至比江杳还要多,但是因为江炀的时候他没有做过太多危险的任务,江炀也没自己做过什么危险的任务,所以他潜意识总认为江炀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为了他而担忧。
哪怕他稍微一碰就出血不止,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他也不认为江炀真的会死。
但自打江杳开始接手公会后,巨大的不安感就始终包裹着他。
吕豪的追杀、星匪的攻击、这次的爆炸事件,哪次不是死里逃生的,她的经历和遭遇让她注定成为不了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挑战,但对于大部分公会成员来说,那都是一次灵魂和肉体的极限拉扯,其中痛苦,只有成员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