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疲倦,搂着冷世欢便沉沉睡了过去。冷世欢坐的浑身僵硬了,才发觉他睡着了,而后扶着他躺下,替他盖上被子便坐在一旁看着那张被誉为齐周第一美男的脸。
幼时秦岳病了,冷夫人也曾带着冷世欢这般守在他床边。那是她是冷家高贵的大小姐,他是被人鄙夷的孤儿。而今不同了,没了冷夫人,连带身份也是不一样的了。
如是想着,冷世欢便趴在床边睡着了,被采薇推搡醒来之时是躺在床上的,被子盖的好好的,却早已不见了秦岳的身影。
“夫人,该起身了。在过半个时辰该下船了,老爷吩咐奴婢下船后将小少爷与小姐抱来见你。”
船上人皆是不知楚之与敏敏身份的,只以为那是秦岳与冷世欢的孩子,故而便唤少爷小姐。
尾随在秦岳身后下船后,被秦岳安置在一间包下的客栈后,倒着实是见着了楚之与敏敏,秦岳却又是匆匆的走了。
一段日子不见,楚之见着冷世欢的目光依旧是那般依赖,却又多了些别的什么,规规矩矩行了礼,才一头扑进冷世欢怀中:“娘,楚之好想你。”
娘这个称呼,让冷世欢觉着有些尴尬了,一向都是唤母妃的突然就改了称呼,着实有些膈应,便问起他近来做些什么,只听他一五一十答了:
“相爷如今没法子送我去父皇身边,父皇来信,让相爷当我的义父,跟在相父身旁。相父给我找了好几个先生,教的功课都不同,还教我烤肉吃。
相父说,私底下的不能时时周全的护着我,我得保证离了人也能活下去才成。可是我很笨,学了许久,也学不会用石头生火。
相父还说,不能让人知道我是皇子,也不能叫你母妃,要叫娘。”
一口一个相父,倒也看不出他不喜秦岳,不知为何冷世欢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拉着他与敏敏玩了会儿,便有人将他们带去隔壁房间。
当晚秦岳不曾回来,冷世欢晓得必是借兵力的事情不顺了。起先是满腹心事在屋里来回踱步,后来躺下了,怎么睡不着。
天快亮之时,方迷迷糊糊睡去,待醒来已是正午,彼时秦岳也将将回来。见她醒了,吩咐人摆饭。
饭用到一半之时,秦岳突然出声:“阿欢,从今往后,你终于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没头没脑的这么说了一句,又给冷世欢夹了菜,疲惫不堪的脸上笑容从未散过。冷世欢好奇,便道:“你借到兵力了?”
秦岳摇摇头,笑容不减:“没有,再过不久便到扬州了,宁安在那里等着我。届时我若事忙了,你无趣之时可找宁安说说话。”
对于他到底乐什么,是到了扬州之后冷世欢才明白。那日风和日丽,船靠岸之时冷世欢正努力回想记忆中的扬州是什么样子,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脑中只剩模糊的一片。
秦岳在扬州的宅子很大,比京城的冷府还要大上一些。冷世欢被安排住了主院,对此冷世欢有些不安,秦岳说她娶她,她似乎是信了,他的确是认真的。
宁安见到冷世欢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张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不是死了吗?”
冷世欢听着这话,心里是有些介意的,可这是秦岳的妹妹,故而按着性子问起来。宁安的回答,却是叫冷世欢惶恐起来。
“我哥哥给陛下上折子请罪,说是他去之时你早已...说皇长子也与公主也是差点没了性命。他走的匆忙,连你的尸骨也没能带出来,跟着皇城一道儿,被叛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陛下知道了,拟旨追封你为皇贵妃,还在临安替你办了法事。这...如今天下间人人皆知荣宠不衰的明夫人,殉了皇城了。
我方才还...还听门房说...说我哥哥新纳了一房小妾,约摸二十来岁,颇为得宠,排场比我那两位嫂子都还大。一进门,便被哥哥安排住了主院,下人都在传哥哥大抵是要宠妾灭妻了。
我觉着这事儿瞒不了多久,偏院住那两位很快便会知道的。我那两位嫂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大抵是会找上门的,你且自个儿当心些。”
冷世欢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最后只惨白着脸道了句想歇息,便将宁安送出去了。
连带着屋里伺候的那群丫鬟,也全叫她赶了出去。关上门后,冷世欢缓缓沿着门滑轮在地,明夫人殉城了,这意味着世上再无冷世欢此人了。这事儿,秦岳却是一句都不曾在自己跟前提过。
小妾两个字叫冷世欢耳朵被刺的生疼,从今往后她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明夫人,也不是冷家大小姐,她没有姓,连命都不能有。只是一个相府里的小妾,供如今权势滔天秦相爷玩乐的小妾。
如今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口中吃的,无一不是秦岳给的。如今真要离了秦岳,连活路都没有,便是说自己是那明夫人,说自己没死,这儿的人又有谁是见过明夫人的,又有谁会信。
冷世欢觉着,他用了一个最为昂贵的鸟笼笼,把自己当成一只飞不出手心的金丝鸟来养了。
想着,心中委屈便扩大起来,起身便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砸个稀烂,口中还不忘骂道:
“秦岳,你这个骗子!无耻!卑鄙!下流!我恨你!骗子!”
说什么要娶自己,许什么十里红妆,冷世欢觉着自己是傻子才会相信他的话,还一心想着怎么打消他要娶自己的念头。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他掌中玩物罢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太响亮,她骂人的声音也不小。屋外伺候的丫鬟也不知她如何就发了脾气,在门外跪了一地:“夫人息怒。”
这一番折腾,自是吓坏了外面的人,尤其是采薇,她是亲眼瞧见这夫人如何得宠的,若叫相爷知道了,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想着,已是带了哭腔:“夫人息怒,奴婢做错了什么,求夫人责罚便是,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冷世欢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可她着实是满腔怒火无处撒,方才宁安口中那小妾两字还在耳边回响,如今听采薇叫夫人,只觉刺耳得紧:
“谁是你们夫人!偏院住那两位才是你们夫人,我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当得这声夫人。”
越说,越是控制不住,眼睛干涩的紧,却是仰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不要你们伺候,你们都离我远一点儿!我要楚之,你们还我楚之,我要见楚之。”
冷世欢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又嚷着要见楚之,可没有秦岳的命令,下人是不可能让楚之来见她的。采薇着实没法子,只得让人在门外侯着,自个儿哭着跑去前边儿等秦岳。
秦岳回来之时,天已是黑透了,听得冷世欢一个下午都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开门,还砸了东西,也不知为何,便匆匆赶了去,让人退下后一人站在门外,隔着门道:
“阿欢,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儿与我说,先开门。我已命人去做你喜欢吃的了,吃过了我替你做主,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听见秦岳的声音,冷世欢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吃!你陪你那两位娇妻去罢,谁稀罕你来陪着吃饭!我不想见到你,你走!我谁也不见,更不稀罕你这么一点儿一时兴起的垂怜,我只要楚之,你把楚之还我。”
秦岳不知她为何生气,却在听得她后面一番话之时,温和的面色冷了下去:
“既然你不吃,那么楚之也别吃了。你不是说要他陪着你么?你饿多久,他便陪着你饿多久罢。”
秦岳声音清清冷冷,只想让冷世欢开门出来吃些东西,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在冷世欢耳中就是别的一番意思了,冷世欢只觉如今自己有一点儿不听他的话,便会惹了他不快,就如同对着齐嘉烨一般,不能说一个不字。
“你如今贵为丞相了,便记不得以前的情分了。秦岳,我自问我将你从醉忘生救出来之后,也不曾有真正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如今又何苦这般作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