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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忽然热了起来,骨髓里噬咬自己的祸害实在是可恨至极,她勉强下了雾影山,向原先住过的小竹楼方向走去,即使周围有多少双眼睛注视她,打量她,跟踪她,她也视若未见。
远远便看见江展彦翩翩风度的坐在圆顶红呢马车里,车帘是掀开的,可见他手里端着紫玉酒杯,正悠闲的品酒。
“你终于下了山,我已经等你好久了!”江展彦慢条斯里的笑着,他细致的观察着落霞此时的状态,几分得意写在脸上。
落霞离他的马车十步之遥站定,淡淡的说道:“我很想知道江公子图谋佹魅教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经说明藏宝图的秘密只有我知道,而且现在也可以很负责的说,雾影山根本没有宝藏。那张图不过是障眼法,是沈老先生故弄玄虚罢了!江公子是聪明人,佹魅教中也有公子的同盟,对雾影山也是了如指掌吧?所以,江公子心里是非常明白的,雾影山是没有宝藏的。”
江展彦放下酒杯,抿着薄唇上残余的酒味,啧啧一叹:“落霞可喝过这西域美酒?比之中原的好酒很是不同呢,真是甘醇香甜,沁人心脾,回味无穷。真真称得上是琼汁玉液啊!”
“喝酒当讲环境,好的地方,好的朋友,好的心情,如若不然便是牛饮。公子可以给我个明白吗?”落霞冷笑。
江展彦哦了一声,苦笑起来。“也好。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其实义父留下遗训便是告诉我雾影山的真相,山里没有宝藏。但是,却有拥有宝藏秘密的人!那个人就是当年被朝廷利用来出卖韩家后人的丹崖公子!他本来是作为韩家后人的替身而存在的,本来父亲可以杀他的,却一时心软放他走了。后来父亲与尚书之女相遇后一切都改变了。那个女人故意同父亲亲近,得到宝藏的秘密。后来在其父的策划下将父亲与丹崖公子掉了包,谋害了父亲。他们假冒韩家后人来到弄云庄,想将举义的英雄一网打尽,被舅父他们揭穿了阴险的计划。他们逃进了雾影山。所以那个丹崖是我杀父仇人,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要找到他!
谁知,佹魅教相当的碍事!几次三番拒绝交出仇人,还将他秘密的保护起来。义父不许我攻打佹魅教,挑起战争。因为战争若起,定会两败俱伤,势必引起朝廷的注意,事情一旦泄露,弄云庄便脱不了谋反的罪名。我不得违反义父的遗命。不过我可以略施小计瓦解这异邦魔教!
落霞放心,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与苗人在这荒山里耗费,只等时机一到,便会手不血刃的让魔教的人俯首称臣,交出丹崖!”
“其实这些事本不需要把我卷进来,你究竟是何用意?”落霞紧盯着他露出松快笑容的脸,冷淡的问道。
江展彦微微笑道:“因为你有苍芒刀,苍芒刀是我韩家世代相传的宝刀,后来被丹崖偷偷带走,不知所踪。谁知道这宝刀却到了落霞这里?我怎能不怀疑落霞的身份?可惜亲历当年之事的人非死即失踪,舅父也不在身旁,没有人可以给我解答。我想知道落霞与这件事的关联,只好下这一步险棋了。”
落霞听着听着,陷入苦思中。
每个当年亲历真相的人都在说故事,真假莫辩,是不知还是故意隐瞒,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江展彦分明以韩家后人的身份自居,到底是真是假?
“落霞不舒服吗?”江展彦忽然很是关心,走出马车来。“落霞先进去歇息如何?”
落霞哼了一声,“不用。离明日之约尚有一个昼夜,江公子让我清静清静可好?”
江展彦微微笑了,“咦,我倒是忘了问你,月曦怎的离开了?”
“她是你的同盟,你该比我清楚。雾影山里有多少江公子的细作,谁能逃过公子的眼睛?”落霞冷冷说完,转身走向竹楼的方向。
江展彦心里生出一丝快意,忽然说道:“落霞来苗疆许多日,怎的不问淮秀如何?”
落霞一顿,淡淡的说道:“淮秀是你妻子,她肚里的孩子是你的孩儿,你必然善待于她,何用他人来操心?”
“不错,淮秀已经不太方便行动了。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可要尽快赶回去的。唉,淮秀如果把图中的秘密告诉我,何必要落霞受这般苦痛?”江展彦幽幽叹息。落霞心痛不已,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知道保护淮秀的方式只有尽量漠视才能令这个伪君子心态正常点。
江展彦看她轻盈的身影渐渐远去,步履中露出些不稳。脸上不禁露出非常愉快的表情。
月曦刚想往后山去,却异常吃惊的发现眼前飘忽不定的树木丛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她赶紧飞掠过去。
“月曦拜见宫主!”
来人冷冰冰的说道:“你见到那个人了?”
月曦恭敬的俯首说道:“回宫主,那个韩先生应该没有假,他是,是真正的韩先生。”
“你如何得知?难道就是因为他与齐落霞很相像,你便认定?”来人冷声怒斥。
月曦不敢答话,只好沉默不语。
“好了,你即刻下山,这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了。”来人冷冷的说道,月曦惊觉她迫人的气势减弱,便抬起头看见眼前的树叶还在飘荡。
笑风无意中听到了佹魅教的人意图谋反的阴谋后,心里总觉得这件事不仅仅是佹魅教内部的事,当即匆忙与云威离开。“沈兄,我们像无头苍蝇找下去,能行吗?”
笑风道:“听江展彦说落霞为魔教圣女所救,要想知道落霞的下落,自然有法子了。”
“沈兄的意思是——”
笑风笑道:“逮住一个教徒不就问的明白了?”
云威哈哈一笑,“好主意!”
落霞看见竹楼外站着几个褐色服饰的男子,面色如木,没有半点表情,不禁摇头苦笑,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落霞姑娘终于来了,给咱家带来什么消息?”桂淮里眼皮一跳,嘿嘿笑着。
落霞拱了拱手,说道:“令公公久等了,落霞有愧!不过,雾影山宝藏的传言是假的,公公不必浪费时间了。那是江展彦故意设下的套子,引公公上勾。”
桂淮里脸色更是比纸还白几分,目光陡然寒气大盛,很是迫人。他冷笑两声,“咱家待姑娘不薄吧?你敢诳骗咱家!”
落霞苦笑:“公公,以落霞与朝廷的关系,绝不会帮那些叛臣贼子图谋天下!我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是信口开河,而是有证据的。”
她说罢,从衣袖里拿出一方丝帛,上面正是江山锦绣图。桂淮里一双细目睁圆,大为吃惊。“这又是哪里来的藏宝图?”
落霞忽然将丝帛放在桌子上,从茶壶里倒出茶水泼在丝帛上。
“你,你这是作甚?”桂淮里尖叫起来。一旁的锦衣男子纷纷拔出了长刀。
落霞叹道:“世人见了藏宝图,莫不是供为珍物,怎舍得用脏水泼之?”她说着,拿起被茶水腌渍过的丝帛,只见白色的纹理皆染上了黄色的茶渍,甚是不洁。
她端着丝帛的两角对着屋外的亮光照去,“桂公公请看!”
桂淮里正感惊诧,她想干什么?莫非图里暗藏玄机?
赶紧上前几步看向那丝帛——
只见丝帛被亮光一照,渍染过的图景变得模糊不清,而顺着纹理显出了两行黄色小字:朱氏谋韩,杀我十族,此仇未报,子孙不可将忘!沈恩人所留巨宝,助我子孙复业,无奈宝藏下落不明,几世难寻,叹!乃天意也,不可违!
字体歪歪斜斜,像是极度悲伤无力时所写。桂淮里惊愕的瞪着眼睛,一把夺过丝帛来仔细摸索,审视。
“这就是真相,桂公公若是不信,落霞也无法。”
落霞见他有些不正常的失笑,淡淡的说了一句。
“嘿嘿嘿——既然如此,江展彦留在这里做什么?”桂淮里杀气毕露,冷喝道。
落霞握紧拳头,忍住身体的不适,说道:“江公子心计颇深,很难猜测他的举动呀。不过落霞想了几天,还是觉得江公子是故意引得朝廷发兵苗疆,在这里扩大战火,大明西南地区再生战事,那么南北,西三面御敌,朝廷势必更是疲于应付,对于他来说岂不是非常有利的机会?”
“你,你胡说!”桂淮里难于相信,厉声喝道。
落霞眼见几个锦衣男子将自己围住,刀光几乎刺及她的眼睛。她冷声喝道:“落霞记得桂公公说过,皇上待公公不薄,公公绝不做背叛皇上的事!如今宝藏既然是假的,公公还由得自己被江展彦牵着鼻子走吗?”
桂淮里眼珠飞快的转动着,心思更是反复衡量起来,终于叹气,挥手支开锦衣卫,哼道:“落霞说得不错,咱家虽然贪财,却不想与乱臣贼子串通一气,背叛朝廷!说,你想咱家怎么做?”
“桂公公带来多少锦衣卫?”
“三百人,十门火炮。”桂淮里威风凛凛的哼笑。
“还有左玉和右玉城的官兵,大约应有几千人了。加上江展彦带来的江湖人士也有好几百呢,真要把苗疆夷为平地!那时,苗人会觉得无法生存下去,便要联合西南地区各个少数民族部落共同反抗朝廷,再有江展彦煽风点火,整个西南便可能陷入战火纷纷的年月里——”
落霞一瞬间想通了许多不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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