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郡王妃有奸夫。”书香附耳说道。
福灵瞪圆了眼:“属实吗?”
“她从不在文忠郡王那儿过夜,文忠郡王也没来过。”书香说道,“她有十六名护卫,护卫头领姓向,都叫他向首领。向首领高大健壮,他管束那些护卫不用出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没听他说过话,也没见过他的脸,他总是带着一副银质镂花的面具。”
福灵摆摆手:“我不管他会不会说话,长什么模样,我只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奸情的?”
“有人看到他夜里出入文忠郡王妃的寝室。”书香说道。
“谁看到的?”福灵忙问。
“文忠郡王妃身边有一个叫做柳儿的小丫头,她为人老实年纪又小,有几个大些的丫头总欺负她,有一回我碰到她在墙边偷偷得哭,就安慰了她几句,打那以后也常常关照她,文忠郡王妃与向首领的事,是她闲聊时说漏了嘴,我并没有特意问起。”书香说道。
“做得好。”福灵拍拍她肩膀,“想要什么赏赐?”
书香想了想,说道:“赏赐先留着,等这帮人离开边城再说。”
福灵有些奇怪:“以前总是不要,总说什么也不缺,今日怎么还留着?留着攒个大的?是什么?”
“回头再说。”书香笑笑。
福灵挑眉看着她,书香身子一扭:“奴婢接着办差去了。”
“等等。”福灵唤道,“让徐夫人来一趟。”
不大的功夫,徐夫人含笑走进,福灵与她说起军营中夜宴之事,徐夫人听得津津有味,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愤恨,到最后,如释重负道:“阿弥陀佛,真正是一场鸿门宴。”
福灵点头,她又关切问道:“这么说来,大将军心结已解?”
“目前看来还好,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犯头疼。”福灵摇头道,“终归是好了一些。”
“那就好。”徐夫人道,“郡主唤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福灵压低声音说起文忠郡王妃与向首领,徐夫人忙道:“此事不难,阿英已经发现另一条密道,趁夜去偷听动静,可知端倪。”
“就这么办。”福灵提醒道,“不过听起来那向首领身手厉害,让程夫人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会仔细嘱咐阿英的,郡主放心。”徐夫人道,“还有一事,玉茹与文忠郡王妃过从甚密,每日都去她的居所走动,文忠郡王妃也来过她的绣楼两次。”
福灵蹙了眉头:“要不要提醒她?”
“我觉得不必。”徐夫人道,“只要看好了,别让不该来的人混进府中就好。”
“她身边的丫头蔷薇可靠吗?”福灵问道。
“蔷薇对玉茹十分惧怕,很难为我们所用。”徐夫人道,“她院子里有个婆子倒还稳重,已嘱咐她盯紧些,我也查看了地图,绣楼中没有密道。”
“如此甚好。”福灵笑道,“咱们府上的内宅里有你镇着,我一切放心。”
徐夫人也不自谦,笑道:“郡主尽管放心就是。”
福灵又问起耀文与耀章的学业,二人正闲话着家常,雨香冲了进来,大声说道:“城隍庙来人了,说是廖先生不大好,请郡主赶快过去瞧瞧。”
福灵惊得站起,徐夫人忙道:“快去吧。”
骑了火焰一路策马飞奔,远远望见南城门的时候,一人一骑从身旁闪电一般掠过,福灵打马就追,无论她追得多块,前面的人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怎么也无法接近。
福灵追得兴起,卯足了劲头,使出全部本领,依然追不上,只是距离缩短了些。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到了南城门拐弯处,突然用力一勒马缰,伴随着火焰一声长嘶,福灵发出啊得一声尖叫,前面那人勒马停下,掉转马头来看究竟。
福灵趁机纵马追上,越过那人身旁时,得意大笑道:“兵不厌诈,你输了。”
大笑的同时不敢懈怠,策马更快往前飞奔,身后那人始终纵马紧跟,到了城隍庙勒马停下,回头看时,却不见那一人一骑的踪影。
疑惑着等了片刻,伍校尉骑马赶到,福灵问道:“刚刚跟在我身后的人,难道不是大将军?”
“骑着黑马,披着黑色披风,策马飞快,末将初始也以为是大将军,不过快到庙门前的时候,那人拔马拐进了一条小径……”伍校尉说着话四顾瞧了瞧,大声道,“大将军来了。”
马未停稳,他已跳了下来,大步走过来牵起她手,带着些焦急说道:“走吧,进去瞧瞧廖恒。”
福灵跟着他向里,特意留心他的衣着,想来是过来得急,没有披着披风,只穿了蓝色罩甲。
看来刚刚的人确实不是他,福灵想到自己先是紧追不放,后来又使诈,计谋得逞冲人家哈哈大笑,低下头悄悄吐一下舌头,暗自在心里琢磨,那人骑马的速度与明庚不相上下,边城何时又来了一位高手?难道是文忠郡王带来的人?
娘娘殿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骆驼正在殿门外焦灼得转圈,看到大将军与郡主的身影,飞奔着迎了上来,一边哭一边说:
“廖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廖先生还在昏睡,小的与几名小道士把他抬进了娘娘殿,搁在毛毡上躺着,大概一个时辰后才醒,醒来后坐着发一会儿呆,将小的轰了出来,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小的实在担忧,在后窗搭了□□爬上去看着,他先是抱着姑娘的神像嚎啕痛哭,直哭得晕厥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把姑娘的神像搬了下来,脸对脸坐着小声说话,不停得说,最后说得发不出声音了,就扳着姑娘的神像躺下,自己并排躺在边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小的不敢进去,只好差人去请大将军与郡主,廖先生是不是没气了?”
骆驼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大将军拍拍他肩:“别哭,他死不了。”
骆驼两手捂着嘴止住了哭声,大将军几步到了门前,伸脚用力一踹,哐当一声,门被踹开。
大将军在前,福灵与骆驼在后,三人跑进去冲到廖恒身边弯腰看去,廖恒直挺挺躺在地上,满面泪光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脸上又红又肿,福灵伸手去探鼻息,气若游丝。
她张皇看向大将军,大将军伸手道:“拿水来。”
骆驼拎起供桌上的茶壶,倒一碗水递了过来。
大将军接过去朝着廖恒脸上一泼,福灵来不及阻止,怒瞪着大将军,大将军不理她,冲着廖恒大声喝道:“蔡融下了战书,他们带来的内禁卫要与我军比武,樊将军和俞将军等着你回去选人,还不快起来?”
廖恒没有反应,福灵拿出帕子,蹲下去待要为他擦脸,他突然伸舌头舔去唇边的水滴,懒懒说道:“比武就比武,怕他吗?”
说着话坐了起来,睁开浮肿的眼,笑一笑问道:“怎么个比法?”
“三人一组两两对攻,骑兵步兵□□手刀斧手都要参加,一轮一轮决出胜者,如果最终胜利者为我方,他们打道回府,若是他的人取胜,我交出兵权,回京向太子宣誓效忠。”大将军道。
“他认定奏本上去,皇上要处置你,于是采取拖字诀。”廖恒笑笑,“万一皇上仍要护着你,他还能比武取胜。”
“如果皇上既不处置,比武也无法取胜,他又当如何?”福灵问道。
“三人一组,三千余人,比完得两月有余,这两个月中,他们能抓住明庚许多错处,若是六部的人不停给皇上上密折告明庚的状,皇上早晚会派出太子监军,太子一到边城,随意给明庚扣上一个罪名,他们就大功告成了。”廖恒正色看向福灵,“若到了那一日,明庚被逼得走投无路,郡主会如何?”
大将军喝一声闭嘴,廖恒起身逼问过来:“郡主是与明庚同生共死?还是独善其身,求着你的太子哥哥,准你回到京城成王府,待过上几年,一切风平浪静,再求太后为你赐婚,另嫁一位喜欢的夫婿,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儿孙环绕膝下,都想不起曾经有过萧明庚这个人……”
福灵怔怔后退,直退到殿门口,转身疾步向外,庙门外上了马,不顾心跳如鼓两眼发涨,打马向前冲去。
到了南城门待要向北,只觉胸口堵着憋闷不已,想也没想,掉转马头出了城门。
伍校尉眼看不对,忙命令队伍掉头,队伍中他与晴香骑马最快,跟得最近,晴香喊了几声郡主,福灵充耳不闻,只埋头策马向前。
官道两旁绿树成荫,雪山脚下的大草原上应是铺满了绿草,与雪山相对的胭脂山上,漫山的红兰花含苞待放。
福灵想着,纵马往草原方向一路疾驰。
一人一骑随后紧跟,伍校尉倒是精进了,福灵心想。
前方就是通往大马营草原的密林,却不见上回遇险的小径。
福灵勒马停下凝目看去,原来小径两旁树木被砍掉许多,已经辟成比官道还要宽阔的大道。
如此,贼人无处藏身。
不由想起出嫁路上,车轮陷入淤泥,车身倾斜,眼看就要掉入河沟,他飞身闯进马车将她救下,然后吊在旁边树上一脚踢正车身,救了她的几个丫头,以致肩膀脱臼。
从那日起,队伍前面多了一队人马,铺路修桥,她的车轿继续向西,畅行无阻。
又想起上回踏青,因为福康有意冲撞,俞夫人险些遭遇大祸。
此时方觉自己冒然出城,太过冲动。
可是廖恒当着他的面逼问她,她竟然无法承诺会与他同生共死。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到的,今日才知,说都说不出,又如何做到?
一时间看不清自己的心,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
“赛马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隔着帷帽看过去,黑衣黑马,面容冷峻神情阴郁,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是他?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