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南本来还想着去妖国王都看看风土人情,却被一只黄鼠狼关在这里誊写经文。他写了几遍失去耐心,把墨笔丢掉,雪白墙壁上被划出一道长长墨痕。
小黄仙耐心将纸笔捡起,摆正放在桌上。
洛瑶南偷偷抓起剑想反抗,然而小黄仙是个实力强大的妖怪,抬手轻轻摁住他的肩,他便动弹不得了。他满心郁闷,心想,系统说他是什么天命之子,有混得这么惨的天命之子吗?
“我要静什么心?”他再次把笔一丢,“不写了。”
小黄仙:“施主,你忘了你在幻境中做了什么吗?”
洛瑶南沉默片刻,才开口:“我在幻境中做什么,”他顿了顿,有些心虚地说:“不就是个幻境吗?”
小黄仙叹气:“并非幻境,是施主心之所证。施主心中想的是什么,幻境中,才会出现什么。施主,贫僧再问一句,在幻境中经历的那些,你当真开心吗?”
洛瑶南看了它一眼,可惜妖怪顶着个黄鼬脑袋,很难看出微表情。他思索片刻,“不开心?”
小黄仙:“……施主,你在说谎,你只想逃避抄经文,而并非是真心思索我问的问题。那么就抄五千遍吧。”
洛瑶南连忙改口:“开心,废话,谁会不开心?”
小黄仙:“八千遍。”
洛瑶南满头问号,“什么?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小黄仙只是摇头,“施主,你太难渡了,”它捏紧拳头,“但我不会放弃的!”
洛瑶南悲伤地说:“你就不能放弃吗?放弃是美德啊。”
江念在外面听了会他们的对话,最终选择离开,让洛瑶南不要失去这个快乐学习的夜晚。
想想出行已经收获丰盛,原书里洛瑶南拿到的宝贝也没这么多,江念就不再抱着掘地三尺的态度寻宝,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今日为了庆祝仁和咸鱼的妖王归来,王都挂满了灯火。
少女一袭橘黄的襦裙,长发疏起,发髻一根翠色簪子纤盈。她站在灯火中,眉眼被温煦的灯火照得柔美灵动,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花灯节偷跑出家门,独自出来游玩。
她生得好看,还是妖怪们鲜少见过的修士,没多久,就有好几个热辣大胆的妖怪过来送灵果香花,或者干脆直接求结契。
江念拒绝得烦了,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把来求结契的妖怪吓得屁滚尿流跑掉,她才泰然自若地又把脑袋装回去。
霸地牌傀儡,防火防水,随时拆卸,那是真的好用。
经过这么一番,没有哪个妖怪敢靠近她了,甚至整条街的妖都少了许多,显得十分清凉。
江念撇撇嘴,觉得没什么意思,本来想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卖花灯的店,心念一动,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最角落一盏不起眼的小花灯,嘴角翘了翘。
花灯上画的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鸟,蹲在敞开的窗口,望着外面纷飞的雪景,像在等着谁回来。一枝红梅斜斜飞来,梅花落在白雪中。
这幅画太过萧索,因此不被妖喜欢。
不过江念觉得里面圆滚滚的小鸟画得挺可爱的,从袖子里掏灵石,准备买了。老板早被她摘头神功吓得不轻,看她把手伸进袖子里,生怕她又要把手给摘下来,吓得缩到角落:“都给你!都给你!我把店都给你,不要鲨我啊!”
江念皱眉,她有这么可怕嘛?
这群妖怪实在是没有见过世面,看见摘个脑袋就吓成这样,要是到陆鸣的将军坟上,不知会不会魂都吓散。她心中感慨着,把灵石放在柜台上,提起那个花灯,慢慢转身离开,背影融入满街灯火中。
离开这么久,她开始有些想念几个徒弟。她飞回悬崖行宫上,倚着栏杆,凝视点着千盏万盏明灯的王都,心中想到接下来的剧情。
《碎魔》中,江绒与洛瑶南结契以后,越发恋爱脑上头,一件件把七杀宗的东西白送洛瑶南,包括她几个徒弟。
其实书里几个徒弟,与她的徒弟也不太像,只是有一样的名字。
比如君朝露,在书里,君朝露不满江绒待在九华山,沉迷谈恋爱,选择暗算洛瑶南,结果被男主光环直接给反死了。
君朝露心眼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蠢就死了?
但江念忽然想到大徒弟修的道法,不禁皱了皱眉。只有她与君朝露本人知道,这位七杀宗的首席,刑堂主人,修的是世上最罕见的轮回道。
在遇到江念前,他已有许多轮回,机缘巧合半条腿踏上道途,却因为凡人之躯,世世不得善终,活得仿佛是一个在人间辗转的厉鬼。
江念也不知道他这一生怎么就渡过的死劫,总之,她遇到了他,发现了他的特殊之处,朝他指了一条适合他的路。
本来江念不屑《碎魔》,觉得这剧情里,徒弟的人设都崩成什么样了。
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原剧情怕不是,君朝露觉得魔尊恋爱脑没救了,毁灭吧,干脆选择找死跑路吧?她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气得一拍栏杆,直接把栏杆拍裂成数片。
她不怪书中的君朝露,及时跑路是美德,只是觉得……
恋爱脑没救了,毁灭吧!
江念想通这一节后,开始认真思考书里的剧情了。书里,几个徒弟下场都不太好,君朝露被男主反杀,慕曦儿落入陷阱中最后被囚在仙门,陆鸣则最惨烈,修魔反噬,万鬼嗜心。
但是书里的命运,并非不能改变。
江念想到盛琼花本来应该在十八溪里毁去灵根,现在却活得好好的,还弃明投暗转了风月道,顿时对未来充满信心。
她吹了一会冷风后,转身回到寝殿里,至门口时,瞥了眼窗户,窗户依旧微敞着,留了一线。
难道还没有回来?不会被哪只大鸟叼走吧?
江念知道不必为谢清欢担忧,心却忍不住微微一紧。在《碎魔》中,魔尊只收了三个徒弟,对于他们的结局,江念好歹是知道的,但谢清欢却是一个异数,是七杀宗的异数,也是她的异数。
她眼前浮现少年清冷而生动的眸光,心跳得快了几拍,山风吹得花灯晃荡几下,纸面绘的小鸟微张着嘴,仰望红梅白雪,像在一个等风雪中归来的人。
江念推开门,闻见空气中一股极淡的酒香。
她陡然警觉,提着花灯慢慢靠近,越靠近床边,那股香气越浓,酒香中,又掺着丝丝缕缕梅花般的冷香。到最后,江念已经闻出是谁,嘴角弧度越来越深,“怎么喝酒啦?”
她突然被抓住手腕,手中花灯一晃,微弱的光悬在床头,照亮躺在榻上的少年。
他散着发,青衣微敞,露出纤长的脖颈,苍白的肌肤泛起淡粉,香气从每一个毛孔散出来。
握住江念的掌心炽热滚烫,江念盯着敞开的衣领,手抖了抖,慢慢将花灯上移,挑灯看美人。灯火照亮美人的眉目,他好像被照得不好意思,抬起手遮住了眼睛,片刻,又慢慢将手放下,发亮的眼睛静静注视江念。
他没有说话,江念也没开口。
小肥啾花灯摇摇晃晃,光影错落,红纱床帐,美人成双。
江念提起灯,慢慢俯下身,手指点在他的脸上,本来微凉如玉的肌肤,现在变得暖乎乎的。她轻轻喊了声,“清欢?”
谢清欢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哑,应了一声。
江念:“你又醉啦。”
这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得这么厉害。
谢清欢忽然拽了拽,江念手中的花灯跌在白玉石砌成的地上,漫开萤火般的光。她的身体顺势倒下,趴在谢清欢的身上,满怀酒香。
也许是因为酒力,他的怀抱变得很温暖,不再是从前那样冰冰凉凉的触感。
江念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顺势搂住他的腰,摸上腰的时候,少年的身体微微颤了颤。江念心想,这么敏.感嘛,她曲起手指甚至想挠痒痒,下一瞬,又被人抓住了手。
谢清欢:“师尊。”
江念“哎”了一声,锲而不舍挣开他火热的掌心,很想去试试挠他腰痒痒,他会不会弹起来。但谢清欢不给她使坏的机会,把她握得紧紧的,又喊了声,“念念”。
一瞬间,江念还以为师兄来找她,在还活着的人中,唯一一个敢喊她念念的,只有师兄了。她大概也被谢清欢身上的酒香熏醉了,连忙用袖子遮住他的脸,“完了完了,快把你的脸挡住,美色毁灭者要过来啦。”
“念念?”
袖子底下传来清润熟悉的声音,江念怔了片刻,缓缓移开袖子,露出熟悉的眉眼。
平时清清冷冷的眼眸,现在微微泛红,软成一潭春水。
他望着江念,“念念,不要和别的妖怪结契,不骑它们,也不给它们弹琵琶,好不好?”
江念挠了把他的掌心,把他挠得松开手,从谢清欢身上趴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两人的长发如流水迤逦,交缠在一起。
她望着谢清欢发红的眼睛,少年眸光生动,唇色水红,是最绝色的美人,有最鲜活的渴望。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昳丽而纤长的睫毛,睫毛扇子般拂过她的指腹,与小鸟身上绒毛触感不同。
江念缓缓问:“为什么要答应你?”
谢清欢眼睛更红,长睫簌簌,顿了片刻,才说:“你有我了。”
江念笑:“干嘛拿自己和妖怪比,你又不是妖怪,我们不是师徒吗?”
下一瞬,天翻地覆,她被人压在了身下,陷入柔软的被褥中。
江念不生气,只是笑,“难道你想一直变成小肥啾,当妖怪陪着我?”
谢清欢努力思索狐仙的教导,脑中混混沌沌,听到江念说话,茫然地问:“这样不好吗?”
江念对上他湿润的眼眸,很是心动了把,弯了弯嘴角,“那你就只能当小胖球啦。”
谢清欢:“……不胖。”他拽了拽自己的衣领,为难地蹙眉,“我可以少吃一点,不吃水灵果了,”他顿了下,紧张问:“我胖吗?”
他平时总是一本正经规矩守礼,现在青袍松垮,乌发散乱,显得别有风情。
江念盯着身上美人,心知这肯定不是他的主意,便软着声音问:“谁把你灌醉,让你上我的床呀?”
谢清欢眨眨眼睛,“狐狸。”
江念心道,果然如此。她想到狐族秘术,嘴角笑意更深,又问:“它只教你这个吗?还教你什么了没有?”
谢清欢想了很久,才开口:“脱衣服。”
江念问:“那你怎么还不脱?”
谢清欢别开脸,又露出那副羞涩的模样,“不合礼仪。”
江念翘着嘴角,低声哄骗他,说:“你都爬上.床了,还管什么合不合礼仪,再不脱,你师父就要去找狐仙了。”
于是谢清欢幽幽看了她一眼,把手放在衣领,粗暴地拽了拽领子,雪白的皮肤被勒出一片红。他脱下青袍,雪白里衣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他犹犹豫豫地扯了下领口,怎么也不肯再脱了。
江念只好又问:“然后呢?”
“然后……”他的脸更红了,捏捏扭扭地说:“亲你一口。”
江念闭上眼睛等了一会,等得花儿都谢了,撩起眼皮想催促他的时候,一道阴影压过来,紧接着,她感到额头拂过一阵清浅的梅香,冷梅的香气轻轻触碰一下她的额头,又温柔往下碰碰她的眼角与脸颊。
香气萦绕,四周一片漆黑,冷月的光穿过窗楹,在地上铺了层银白的毯。
床脚跌落的花灯还在燃烧着,灵石簇成的光照亮风中拂动的红纱。
江念看着少年湿润的眼眸,想起那天醒来,入目霓霞万里,一颗晨露颤巍巍在柔嫩花朵上滚动。那颗露珠晶莹发亮,天上的霓霞,地上的花香,她所钟爱的天地,都融入在滚动的晨露中。
都在少年晶莹发亮,宁静而没有阴霾的眼睛里。
真美。
江念心中发出与那天相同的感慨,抬起脸,亲了亲他的眼睛。
她抱着他的腰,问:“然后呢?”
谢清欢努力想了想,回道:“一起睡觉。”
他把青袍折好,放在枕头旁,然后规规矩矩躺在江念身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