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娇坐在车子里,借着月色,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医院住院部大楼,澄澈的眼眸中溢满了少有的复杂。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又亲耳听到自己的爷爷对自己讲述的那些曾经,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从前听温婉说的时候,就算有短暂的质疑,她心里也一直相信,如果这真的是事实,爷爷也一定是有苦衷的。
可现在,事实却亲手打了她的脸。
——“娇儿,这么多年,爷爷一直怕你会介意,所以藏着掖着不敢让你知道。但事到如今,提前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爷爷也想开了,不怕告诉你了。”
——“爷爷当初的确是有私心,当年,爷爷看不惯你母亲的性格和作风,再加上她的身世一直都是谜,我连她的父母都没有见过,所以心里对她一直都是不满意的。”
——“当年的裴家正处在鼎盛时期,我一直想给裴纪文找一个能在商业上帮助裴家,让裴家更上一层楼的妻子,相比来说,对你父亲言听计从的孙家千金雅琴显然更符合这个人选。”
——“于是我便故意让你母亲知道了孙雅琴和孩子的事,让她对你父亲失望,接着在她生你之前,提前买通了医院的人,在你母亲生下后,将你换成了一个死婴。”
——“所以当你母亲误以为你已经夭折,便彻底断了留下来的最后一丝念想,和你父亲离婚后,远走高飞了。”
——“所以……娇儿啊,你要怪,就都怪爷爷吧,都是爷爷一时糊涂啊……”
“知道了。”
倏地,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将裴娇娇偏远的思绪硬扯了回来。
她茫然的眨眨眼,循着声音看去,发现墨寒之刚刚挂断电话。
“有结果了?”
墨寒之觉察到了她低落的情绪,抬起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开口的声音都多了丝安抚的味道。
“嗯,人已经控制起来了。”
裴娇娇点点头。
“那鳄鱼什么的呢?还来得及吗?”
墨寒之眉心微皱,虽然脸上浮起了一抹担忧,可眼底却没有半点困扰。
显然只是为了配合裴娇娇的低落而装出的情绪。
“这个,确实有些太赶了。你要是想今明两天就审,还一定要用鳄鱼的话,我们就只能带着孙雅琴离境,到三角区那边去解决。”
“可是三角区那里从环境到治安再到人均素质都太差,我不忍心带着你去那里受罪,所以如果你对宠物这方面并没有强制性要求的话,不然——换一种?”
宠物……
裴娇娇被墨寒之的这个形容词惊到了。
原来在他的眼里,吃人的鳄鱼和黑背犬没有区别,都是划分到宠物类的。
“咳——当然可以呀,我之前说鳄鱼不过是因为你说用过鳄鱼而已,你要是有别的更方便的选择,那就听你的,我没意见。”
“嗯,正好你和它还没见过,认识一样也好。”
“……它?”裴娇娇怔了怔,对墨寒之的形容有些发懵。
她想要的是能够威慑住孙雅琴的凶猛物种,可怎么让墨寒之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一种他要带她去见某只宠物猫的感觉呢?
“见了就知道了。”
行吧,反正墨寒之是知道她的计划的,也能明白她的需求,她还是不要担心太多了。
“今天也不早了,要不明天再审她吧,晾她一个晚上,让她自己在忐忑中好好回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做过的那些混蛋事。”
“好。”墨寒之应声点下了头,见裴娇娇眼底的复杂未褪,便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她所苦恼的问题上,“还在想裴爷爷和温婉的事?”
裴娇娇低低的“嗯”了一声,一听到这个问题,情绪也再次低落了下去。
“我……我之前真的没想到当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也没想到温婉所说的她不知道我的存在真的是真的。”
“她说的没错,她也是受害者,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爷爷,所以只要我一想到我对爷爷说没关系,就像是对她造成了二次伤害一样。”
“但是……对我来说,就算爷爷当初将我留在身边的目的不纯,可他也是真的疼了我这么多年,是裴家对我最好的人。”
“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这些事不可能说忘就忘啊,可是……”
话说一半,裴娇娇的倾诉声戛然而止,沉默半晌,只剩下了一句长长的叹息。
“唉……”
墨寒之看着裴娇娇的这幅苦恼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小太太啊,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然也不会始终纠结在这些本无需纠结的事情之中了。
墨寒之单手捧着她的侧脸,稍稍逼近,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
直到彼此的呼吸交缠,才低声开了口。
“娇娇。”
“嗯……?”
“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苦恼,这件事虽然看起来理不清,但其实却有非常简单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裴娇娇眼前一亮,一下子来了精神。
“就是你不去参与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只以你的身份去分别面对他们两个人。”
“……”
“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应该你去解决,在你这里,爷爷就是爷爷,妈妈就是妈妈,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管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都是他们两个该解决的问题。”
“……”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裴娇娇深吸口气,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她明白。
只不过想要将自己从这混乱的关系中摘除,有些困难。
“我……试试吧。”
“乖。”墨寒之直起腰身,不管是注视着裴娇娇的眼眸,还是开口的语气,都像是在鼓励一个阑珊学步的小朋友勇敢迈出第一步似的。
讨论完这些,墨寒之见裴娇娇的伤口也不算严重,头也不怎么晕了,便带着她回了公馆。
裴娇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又瞎琢磨了好半天才睡着,但在入睡之前,也算是想通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在童市的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却传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有没有人啊——!”
“救命啊——!”
“那是什么东西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