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被这话击懵了,回过神蓦然望见产床上那张雪白的脸,他腿脚都发软。
疾步奔过去,他一把抓住了她搭在床沿的手。
“小甜,小甜……”
急切的喊声在许甜耳边响起,她那恍惚的意识稍稍又清醒了些。
“看到孩子了吗?”
她的身子已经痛到麻木,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唯一感觉就是异常的疲倦,听到他的声音才勉强撑起精神。
“看到了。”
顾长卿忙着点头,其实他也只看了一眼。
“像你呢。”
细若游丝的声音响起,许甜微微勾起了唇角说到。
“嗯,像我。”
顾长卿鼻尖发酸,强忍着情绪道。他捧着她的手,却只觉得那手越来越冷。
“长卿,我要睡会,我好累……”
许甜道,说完那眼皮就缓缓的合上了。顾长卿惊的呼吸都断了,大声喊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慌得抬头看向医生,只听主治医生正在吩咐护士:
“快去让血液科准备b型血。至少要2500毫升。”
这个量……顾长卿下意识的朝产床的后方看了看,只一眼,心就被掐紧,痛的不能呼吸。
那雪白的床上已经染上了大片鲜红的血迹。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全貌,只露出的这一块,已够他恐惧。
“小甜,你醒醒。”
他猛地将脸转过来,声音颤抖的喊。
他好怕她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会醒。
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应。反倒是医生,对他严肃的道:
“领导,请您出去。我们要实施抢救,您这样会严重影响我们的。”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医生也顾不上什么了。
顾长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听见医生的话,再怎么不舍也丝毫不敢怠慢。
他只看了医生一眼,就将许甜的手松开了,转身离开了产房。
门外,陆琴晚先凑了过来。
“我刚才听说什么止不住,小甜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她没听清,急着问。
顾长卿心里疲惫至极,不想说话,便没有立即回应。
就在这时,杨卫红突然喜滋滋的凑到了他面前,兴奋道:
“是个孙子,长卿,咱们家有孙子了。太好了,我要回去给你爸烧两炷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孙子……顾长卿灰白的脸色陡然化为阴冷。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滚。”他厉吼一声,猛地伸手指向走廊另一头。
什么该死的孙子。如果还能再选择,他这辈子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从未这样忤逆不孝过,从没有。
杨卫红呆住了,不敢相信的瞪着顾长卿:“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长卿森冷厌恶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他只转向旁边的凳子,坐下来就低下了头,双手交握在一起抱成拳撑着额头。
陆琴晚本来对杨卫红那些话火冒三丈,但是一见顾长卿这样,心里的怒火又平息了一点。
她看了顾长卿一眼,想了想,看向了还在发楞的杨卫红。
“我看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小甜。小甜和孩子有我们照顾,也不需要你。你就别在这里了。”
杨卫红不知道陆琴晚是什么人,她从来没听顾长卿和许甜提过。刚开始在这里看到陆琴晚她就有些疑惑,这时听了这些话,更是逆耳。
“你是什么人?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小甜的亲人。你们家的事我不想管。但是谁要是欺负了小甜,我也不会饶了她。”
陆琴晚衣着华贵,气质卓越,这话这么一说,倒是把杨卫红给镇住了。
“你……你是她什么亲戚?”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眼见陆琴晚气势迫人,杨卫红没敢放肆。
她这样追问,陆琴晚却不是很想理她。
“这跟你无关。”
陆琴晚也没多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看向了产房方向。
杨卫红见陆琴晚不理她,自己儿子也不理她,气急,想开口大骂陆琴晚多管闲事,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个知识分子做不来那种市井泼妇的样子,只能忍了。
僵了一会,她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反正孩子性别她已经弄清楚了,现在孩子还在医院,也不能回家,她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
她走后,走廊上就一直维持着静默。直到,产房的门又开启。
……
许甜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而同时,她又在空中,像一缕青烟那样飘荡在空中。
她没有离开,就在飘在那。
下方的她躺在那张床上,像死了一样,而旁边,一个男人俯在她的床边痛哭失声。
是顾长卿。
他为什么要哭?她死了吗?
不,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呢?她记得,她好像刚刚生了宝宝。
那是他们的骨肉啊,他们有孩子了,怎么能死呢?
“哎,我跟你说……”
耳旁突然传来低语声。
“昨天啊,我来给这位换药的时候,我看见咱们领导趴在这里,那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得。”
“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吧?一个大男人。”
“骗你干什么?我换药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我看的真真的。眼里的泪都还没干。”
“我的天哪。早就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好,还真是。不过这回也确实凶险。出血量那么大,幸亏在咱们医院,要是个小医院估计人就没了。
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在许甜耳边响了一阵才停下。她那缥缈的思绪因为这声音而一点点清晰。
她想睁开眼,但是很困难,挣扎了很久,那眼皮上都像压了千斤重量似的难以抬起来。
她无力抗争这虚弱和疲倦,刚刚清晰的意识又渐渐恍惚。
直到,又有声音传到耳中。
“小甜……”
低哑的嗓音呼唤她。那温热的掌心捧着她的手,稍稍抬起,接着他好像亲吻了她的手。
他灼热的唇烙在了她的手上,滚烫。
这温度,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应他。这迫切又让她那恍惚的思绪蓦然清明。
她终于缓缓张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先是一抹雪白,她艰难的转了转头,才又看见病床边坐着一个人,并没有看她,只捧着她的手,低着头。
“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