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一餐的容灭蓦然轻轻侧身,冲着沈灼微微一笑。
那笑容竟动人之极,令容灭邪气尽消,更让他眉宇间添了几分清圣和温柔。在场修士乍然一见,也是眼前一亮。若不是他们刚刚亲眼见到一场异于常人的吃播,只怕会以为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幽冥界少主,而是正道一位翩翩佳公子。
一瞬间,沈灼背脊的寒意更浓上几分!
萧雪元瞧在眼里,不觉微微一挑眉头。
现在沈灼怕了,可这也是沈灼自己不安分。若沈灼知晓服软,自己护她又如何?
这般想着时候,萧雪元手掌不轻不缓抚弄掌心的元霜剑剑柄,唇角似笑非笑。
沈灼怕了,也该像猫儿撒娇似的求求自己啊。
可沈灼瞧也没瞧萧雪元一眼,也没将向萧雪元求助当作一个可选项。
萧雪元面色僵了僵,面颊透出一份冷意。好似自从自己向沈灼许了名分,沈灼就故意拿乔起来,对他不理不睬。
萧雪元是善忘的,在他心里,挖丹之事也不过是一件已经过去了的小事。
容灭嘴唇动动,显然有话要说了。
沈灼想他会说什么,说阿灼,让我吃了你吧。毕竟容灭看着自己那么多年,能看不能吃,大约不是很痛快。他当然也不会说,阿灼,跟我一起走吧。因为容灭不是一个落魄受屈的小弟子,没必要跟沈灼一起隐居避世。
然后容灭开口了:“阿灼,嫁给我吧!”
一瞬间,萧雪元脸色难看之极,心头泛起他自己没想到的狂怒!
在场上清界修士风中凌乱,可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容灭私下与上清界仙主李悲风勾搭,假装是一个因为出身而被关押的可怜弟子。别人容灭避之不及,反倒沈灼不理会那么多,时时去见他。如此情节,脑补一个爱情故事无压力。
一时间,众人对沈灼是服气的。
与沈灼交好的陆音与容灭,一个已经被提拔为仙主身边近侍,至于容灭则更了不起了。
沈灼是什么运气,精准送温暖。
许多女修心底,更油然而生一抹嫉意。
眼前的容灭虽凉薄嗜杀,可自有一股迷人的邪肆魅力。有时候这样邪气的男人,反而比端方的正人君子更有魅力。前提是这种男人捧在心尖的人是自己,那么他的坏就是对着别人了。人就是如此矛盾,既渴求规则下的安稳,又喜欢破坏秩序的刺激。
更不必说此刻容灭眼底一派温柔,与片刻前的他判若两人。若方才他取人性命时姿态如冬日般寒冷,那么现在他看沈灼眼神就如春风般温柔。
再没有比这样反差更能突显一个姑娘特别了。
甚至有女修拿容灭和上清界圣子萧雪元比较一番,竟觉容灭这格外极端性情更具魅力。
若萧雪元是近乎完美的玉雕,虽然漂亮,却总是冷冰冰的。那么容灭这个恶徒,一举一动却无比鲜活,鲜活得扎眼。
可惜她们并不是恶徒心尖尖上那个人。
只要不是恶徒心尖尖的那个人,恶徒对她们而言也是极危险的。所以,她们才有几分嫉妒。
萧雪元冷色的脸孔更泛起一抹青气,把玩剑柄的手掌也没那么漫不经心了。其实他大可以说沈灼是上清界弟子,怎容魅修染指。可这么一说,岂不是显得萧雪元在意沈灼?那必然是颜面无存。
萧雪元心里不快之极。
仿佛有一件自己很惦记的东西,他虽然不愿意别人知晓自己惦记,可也不愿意有旁人加以觊觎。
沈灼却轻轻退后一步,摇摇头,认真脸:“我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沈灼当然不愿意。
眼前的容灭,也并不是沈灼以为的那个人。
众人回过神来,倒并不奇怪。沈灼一直痴恋萧雪元,自然不愿意随这个魅修离去。就连萧雪元也是如此以为,脸色不觉稍稍和缓。
沈灼这个回答,总算未曾损及他的颜面。若沈灼甘愿随了容灭,他定然是不快。甚至萧雪元看沈灼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容灭也没有生气,眼底浮起浅浅笑意:“我知道了,你一定还喜欢上清界圣子,对不对?”
沈灼摇摇头:“从前是我弄错了一件事,以为自己仰慕圣子,如今,我当然不喜欢他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对萧仙君再加以纠缠。”
她不喜欢萧雪元了,当然要当众说出来,也免得别人再那么继续认为。如今她心意已决,下定决心跟萧雪元划清界限。
沈灼这么说,使得在场修士都微微惊讶。不过念及从前种种,众人都将信将疑。
沈灼自然也知晓一时之间,他们也难以信服。不过日子一久,上清界修士自然知晓自己语出真心。
此刻萧雪元脸孔上犹自凝结未曾消散的温柔之色,可他却尴尬得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瞬间,萧雪元握剑的手也微微一抖。
阿灼,沈灼,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本来给机会让沈灼服软,没想到沈灼居然放肆到如此地步吗!
容灭也轻轻笑起来:“你不喜欢萧雪元了,真的很好啊。也免得我处心积虑,想要将他杀死,免得你挂念。我现在还不是幽冥界界主,你不愿意随我回去,也没有错。等我将事情做完,再来接你回去。”
萧雪元冷冷说道:“少主若有意杀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容灭也不理睬他,自顾自和沈灼说话:“可我总要送你一份聘礼,以示我的诚意。”
沈灼像个没感情的复读机:“我说过了,不愿意和你走的。”
然而容灭也没理睬沈灼的话,微微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
妖焰身后另外一人缓步向前,走到了沈灼跟前。
沈灼简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感觉,断然拒绝:“谢谢,我不饿。”
沈灼内丹虽毁,却绝不愿意用什么邪恶手段恢复。
冥使妖焰冉冉一笑:“冥妃误会了,若水灵是献食之物,那白魅便是少主一把剑。”
容灭还给她进行名词解释:“幽冥界少主之妻成为冥妃,一旦成为界主,便被称为幽后。”
沈灼感觉要疯,闭眼深呼吸:“我不是什么冥妃。”
容灭那把“剑”就轻的拉下披风,露出冰色发丝,以及那如冰雕般的面容。
他宽肩窄腰,有着极端方的容貌,极沉敛的气质。他那一双眼,是淡淡冰蓝色,好像海水一般忧郁深邃。
她从前并不认识白魅,却也能看得出对方是个极出色的人物。对方恭顺而沉静,就像是一把剑,出鞘杀敌自是锋锐,可对主人却万般恭顺。可这样的人,似乎只是幽冥界一件工具。
有些话可能在古早玛丽苏文里让穿越女们都说倦了。
然而沈灼仍然忍不住抬起头,认真说道:“他是一个活着的生灵,你别把他当东西随便送人。”
这个世界,人权不属于政治正确。就像沈灼被挖了丹一样,上清界又有几个真正当一回事?
容灭冉冉一笑,轻轻哦了一声,嗓音沙哑而甜蜜:“哦,白魅,你不愿意吗?”
白魅认真说道:“冥妃如此温柔,我很愿意的。”
沈灼严词拒绝:“不敢领受少主礼物——”
然后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眼前工具人冰剑出鞘,竟当着众人的面挥剑自刎。一蓬鲜血从白魅颈项中喷出,有短暂一瞬间,沈灼还以为他是反抗容灭。可惜沈灼却是猜错了。
那鲜血一滴滴凝结成虚空中的法阵,竟是将白魅就此炼化。
他自刎之际,一抹鲜血飞向了容灭,眼瞧着要弄污容灭雪衫。不过容灭手指一点,那抹血就凝结在半空之中。
容灭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他将自己炼成没有实体的杀人魅煞,才能留在我界冥妃身边,从此受你驱使。阿灼,你用他杀人很方便的。”
容灭气劲流转间,这抹血化为一颗滴溜溜的血珠。他手指凝空轻轻一弹,这颗血珠子又重回白魅自行启动炼化之阵中。
在场上清界修士心理上一阵子不适,隐隐生出厌恶。
这等邪门外法,上清界是明令禁止。
只不过——
只不过这终究是幽冥界内务,那白魅也是甘愿自尽,没什么可说。
容灭赤着苍白双足,衣角那朵血莲花越发鲜润夺目,使他眉宇尽显妖艳之态。
如此夺目妖艳,哪里还半分像正经的上清界弟子。更和沈灼记忆中翠玉似的青涩模样大不相同。
容灭唇瓣轻轻含笑:“阿灼——”
他盯着沈灼雪白足踝,上面缠着一串凝音铃。
白魅血肉已经被炼化完毕,化为一袭血影,飞快掠向沈灼足踝上的凝音铃。
原本淡青色的铃铛,瞬间化为鲜艳血红。
沈灼甚至还未曾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犹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贝齿咬住唇瓣,不觉留下一个牙印。片刻之前,她甚至还想拐带容灭下上清界。她根本不了解容灭是怎样的人。
感应到沈灼心绪,一道魅煞飞快掠出,赫然正是方才的白魅。
对方已经失去实体,只余一团杀人力量。白魅化出的魂煞一身雪衣,脸颊两侧各有一道血痕。
沈灼浑身轻轻的发颤,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容灭确实是世所罕见的凶恶妖邪,将生灵性命随意炼化牺牲,也不见半点犹豫。
可是上清界仙主却温养了这么个邪物。一瞬间,沈灼连带着上清界仙主都生出惧意。
她之前被萧雪元挖丹,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半月来沈灼好不容易养出点血色,此刻都褪得干净。
容灭瞧她这般情态,眼神也柔了柔:“你心肠好,不愿意驱使白魅杀人,就拿他防身,谁也不能暗算伤害你。阿灼,我只是见不得你受苦。”
他眉宇间柔情款款,竟似极温柔。
“待我大功告成,必会迎回我之冥妃。谁若伤你,我便让他千倍、万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