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情侣之间怎么可能不吵架,就算没有大吵,也会有过小吵,那些生活里的鸡毛蒜皮,偶尔横飞而来的持吃醋或者小变扭。有人说这是恋爱里的小情趣,可这些小情趣可能吵着吵着就吵分了手,林安怀疑现在他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一罐冷可乐灌下肚的气还在他胃口里发酵,他打了一个嗝,忽然发现,他和楚熠基本上没有闹过矛盾。
也许是俩人岁数都不小了,一个25一个28,正常男人大部分都结婚有了孩子。而且他和楚熠是同居关系转变的情侣,在一起之前共同熬过日子也谈过心,他不是暴躁的脾气,楚熠更是挺温柔一男的,加上工作原因,整日外面跑,现在算算,他们好像一直相处的都很和谐,这几个月来都——
没!吵!过!架!
等等,现在算是吵架吗?
林安瞥了一眼楚熠,楚熠正襟危坐等待他的发话。林安又低下头,冷静地思考。
怎么可能冷静啊!楚熠刚才可是提到了分手!
虽然处置权在他手里,可是这件事上升的到分手吗?他没谈过,总不能现在大打个电话去问程思夏——好像这件事程思夏和林平都知道,那这么说来,不就只有他蒙在鼓里吗?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刚开始听楚熠坦白完,林安是不爽的,他明明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却被戴上“见钱眼开”的帽子。理智让他以情侣的身份站在对方角度考虑,去理解对方,他试图去和楚熠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完确实心里舒服了一点,知道对方这么做得理由,但是很快又漫上来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憋屈。
对,就是憋屈。
有一个你很喜欢很爱的对象,你们每天过得很幸福,然后有一天他告诉你一开始他不信任你,并且欺骗了,隐瞒到了现在,背后的原因你也能接受,他的道歉你也能接受,但就是不能够释怀。
除了憋屈他还有点小难过。
一句话概括就是矫情起来了。
可这能怪他矫情吗?他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了楚熠,介绍了唯一的亲人林平。可楚熠呢,家里事含含糊糊,交代的那点还是假的。情侣之间本应该无话不说,结果被瞒了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就好像,他已经把楚熠放到心尖上了,对方却没有把自己彻底融入到真正属于楚熠的生活里。
而且提什么分手……
楚熠脑袋瓜子不能感性一些啊,看着那个赎回来的手表,还有他请了假去旅游的份上,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就算这件事情在他眼里上升到了分手这一概念,也不能说出来啊,多伤感情!
林安忍住一拳想要揍到楚熠脸上的冲动,问道:“你想要惩罚还是分手?”
他要回答惩罚,就给他惩罚,至于惩罚什么,现在没闲工夫去想。
他要回答分手,就,揍他一顿。
也许是上天终于给楚熠的脑子上了润滑油,楚熠低声回答道:“惩罚。”
林安“哦”了一声,又问道:“不分手?”
“不想分。”
“不想分为什么你给我这个选项?”
“这件事情中我这边的错误很严重,并且会影响到……”
“停,我不想听你啰里啰嗦的一堆分析,我就问,如果我想分怎么办?”
林安还是没忍住,作了一下。
拳头就不给了,让他作一下吧。
楚熠板正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似乎也没预料到林安会这么说,停顿了片刻,声音有点哑:“尊重你的选择。”
林安:?
“诶,你,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行不行,他不想作了,他想直接揍楚熠。
林安正犹豫着是拳头起手还是易拉罐起手,楚熠又说道:
“等我把家里的那些事情处理完,我再回来找你,那个时候不会有什么‘追债’‘催婚’的,如果你气还没有消,我就等你,等到你愿意再次和我在一起。”
“可以吗,林安?”
有一瞬间,林安突然想哭。
楚熠这种人,他有什么喜欢不起来的呢,又有什么至于到分手都原谅不了的呢。
可他不是程思夏那种小哭包,噼里啪啦掉眼泪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到。
他和楚熠在一起本来就是靠的缘分,这年头找对象不容易,想找个真心爱自己的更不容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天赐良缘,怎么能断了呢。
林安揉了一把脸,想了想开口:“程思夏说让我好好玩,好好放松心情,公司的事情他处理。楚熠,我的假不能白请。”
静默了几分钟,对面坐着的男人还是没有反应。
林安又重复了一遍:“楚熠,我的假不能白请。”
仍旧是几分钟的沉默,林安等得有点着急,他已经给梯子下了,楚熠怎么还没有动静?于是站起身子凑到楚熠身边,发现楚熠双手握在一起似乎在微微发抖,林安轻轻碰了一下他,楚熠猛地站起了身子——
抱了上来。
这个拥抱过于用力,楚熠硬邦邦的胸膛隔得他有些疼,林安想要推开楚熠,楚熠却纹丝不动。林安想说些什么,但楚熠喷洒在他颈肩颤抖的气息让他停止了开口。
索性就让他抱吧。
楚熠有想过会分手,毕竟欺骗乃是情感中的大忌,他知道自己会受打击,不过没想到林安说出来的时候,打击会这么严重。
林安骨架很小,他一个胳膊就能紧紧搂到怀里;林安的皮肤很娇嫩,他一使劲就能在上面留下红痕;林安总是想自己一个人承担很多事情,殊不知,其实这个家伙和程思夏一样,一感动难过伤心了就会红眼眶。
楚熠吻上林安的眼角,亲了几下,把头又埋在林安颈肩,不动了。
他知道林安是赌气说出来的分手,他们谁也不想分手,他们要去旅游。
林安躺平了。
虽然原谅楚熠了,但是没有惩罚是不可能的。
行程计划、行李打包、出游购物,这些全部都交给了楚熠,而他,只用躺在被窝里,补觉刷手机。
这才是男朋友的正确用法。
他们定的是最南方的一个城市,是一年前林安网上刷到的,还没有开发成旅游景点,环境好,民俗淳朴,当地还有很多特色食物,林安垂涎很久了。
购票和行李打包花了一天半,请假后的第三天,两个人拎着行李箱坐上出租车前往机场。
订票的时候,楚熠难得的用了自己的身份证,林安问了一嘴:“你不怕你父母知道了?”
“应该查不到。”
“那为什么之前和地下特工似的?”
“谨慎一点不是坏处。”楚熠选好了坐位,转头开始叠衣服,“我怕他们不定期查我账下银行卡,保险起见,全都没有办理新的。”
“哦。”林安又问,“现在呢,如果万一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泄露了地点呢?”
“那就让他们找我来,总不能一直逃避。”
楚熠把衣服放到箱子里:“我昨天晚上问了一下程思夏,我父母那边的情况。”
情况倒是有点出乎楚熠意料,他的父亲楚博对外宣称他去旅游了。
现在公司是楚博负责,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程思夏还说,在楚熠从他家后院逃走没多久后,他的父母就让人停止了对他的寻找。
不过还是把楚熠身边所有的认识人都问了一遍。
楚熠有问过程思夏,他离家出走这么久,为什么没有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程思夏给出了两点,一是楚熠的父母确实找不到楚熠的行踪,他作为楚熠关系最好的朋友,还被单独询问了。那个时候的程思夏是真的不清楚,就连楚熠离家出走的理由都模棱两可。楚熠的父母看程思夏不像撒谎,当然也观察了一阵,那阵子程思夏也没有什么异常,便放弃了。
放弃了,自然就不知道后来程思夏从手表店老板那里搞到了楚熠的行踪。再后来,程思夏离家出走,对外公开是和男朋友创业,楚熠的父母就没往楚熠身上想。
二来是,程思夏感觉,楚熠的父母对楚熠迟早要回到公司这件事有一种迷之自信,真的全当楚熠出去旅游了。
楚熠对此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和程思夏说,和林安旅游完,他会亲自回去和父母交代的。
程思夏一听楚熠这话,就有点慌:“你不怕交代完了,你父母断了你和林安?他们可不是我老爸老妈,我最近创业成功了,我爸美滋滋的要上天了,居然都开始念叨什么时候见林平一面。”
楚熠没再说话,挂了程思夏的电话,继续收拾行李。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了,旅游嘛,就是要开开心心的。航班是下午两点半,楚熠和林安到了机场,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机场里面的餐厅都是快餐,贵还人多。林安干脆拉着箱子拽着楚熠,四处找馆子。
最后在机场附近的旅馆旁边找到了一家私人西餐厅。
服务员很热情,帮着林安和楚熠把行李箱拿到了前台,安排了位置,递过来了菜单。
楚熠脱了外套,向上卷起袖子,林安眸子一眯,发现他竟然没有戴自己好不容易赎回来的手表。
林安咳嗽了一声,故意露出自己的手腕,用不大的声音道:“楚熠,好奇怪啊,你看我手上是不是少了点东西?”
楚熠一瞬间明白了林安的意思:“不是不想戴,而是你把这块表赎回来后,这块表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啊?是哪里坏了吗?”
“倒不是……”
“那是什么?”
楚熠“啧”了一声:“意义不一样了,以前它就是一块实用性较高的手表,现在再回到手里,像是个定情信物。”
林安喝着免费的柠檬水呛到了。
楚氏情话。
肉麻。
“那现在那块表你放在哪里了?”
“行李箱的夹层里。”
林安:……
不至于不至于,只是块表而已,楚兄弟!你家财万贯不缺这一块啊!
林安尽可能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叫来了服务员,下了餐。等服务员走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我去下卫生间。”
这里的卫生间在大厅的左侧,林安出门时喝了不少水,现在憋得有些难受,他解决完毕,洗了把手,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又有一对顾客进入饭店。
是一对中年夫妇。
夫人长得很端庄,身材窈窕,一头及肩秀发,和招待生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很难不让产生好感。
而夫人挽着的男人,看起来就没有那么柔和了,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可看起来仿佛皱着眉头般严肃。明明询问着服务员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那眼神就像是在审视对方。
林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
他赶紧移开视线,在移开视线的前一秒,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林安身上。
太锐利了。
林安下意识地又扭过头去看那个男人,两个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