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快步走进了大将军府,步履轻快,神情怡然。
李丰从里面迎了出来,老远就亲热的笑道:“幼常兄,你可来了,大将军正等着你呢。好计啊好计,若不是你一言提醒,大将军险些中计了。”
马谡虽然极力让自己保持克制,还是对李丰的这句称呼有些不舒服。李丰称他为兄,岂不意味着他要比李严低一辈?他可以接受魏霸称他为兄,却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李丰也这样称呼他。
李丰能和魏霸相提并论吗?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的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马谡强笑着,跟着李丰进了中庭。李严正坐在大堂上,旁边坐着一群溜须拍马的人。这些人在不久前还和李严保持距离,现在见诸葛亮洛阳失利,李严胜局已定,他们又赶来向李严献媚了。
“幼常来了。”李严心情不错,热情的招呼道:“幼常,来,到这儿坐。你是功臣,当有殊荣。”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七言八语的说着动听的话。
“大将军真是慧眼识英才,这才能有大司农这样的人才相助。”
“是啊是啊,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我看现在是幼常最良了。马家重振家风,全在大司农的身上了。”
“大将军英明神武,再有大司农这样的英才相助,兴复汉室,平定中原,是意料之中的事。”
马谡也不接他们的话头,在李严身边坐下,假咳了两声。李严看在眼里,轻叹一声,拱手道:“诸位,丞相出师有所挫折,这是国家的不幸。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我们还是要抛开个人成见,齐心协力,为国效劳。洛阳之战功败垂成,阵亡将士过万,将士们的抚恤、兵源的补充,粮草的调拨,都要诸位劳心劳力,还希望诸君以国事为重,辛苦辛苦。平在此谢过诸位。”
“唉,这是丞相的责任,与大将军何关。”
“若是大将军出征,又哪里会有这样的事。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啊。”
“可不是呢,丞相治国是有才的,这行军作战嘛,还得看大将军的。”
“……”
众人一边放着马后炮,一边告辞,时间不长,大堂上就只剩下李严和马谡二人。李严这才露出笑容,如释重负的说道:“幼常,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提醒,我险些中了丞相的计,当了那头傻乎乎的虎。”
马谡笑了笑:“大将军,虎终究是虎,狐终究是狐,纵使狐能得一时之逞,又怎么可能长久蒙蔽虎呢。大将军,洛阳之战已经结束,丞相名声扫地,纵使镇北大将军能在并州有所斩获,恐怕也无补于事。如何收拾这残局,就要看大将军的手段了。”
李严抚着胡须,沉吟片刻:“那幼常有何妙计教我?”
马谡笑道:“谡也愚笨,哪里有什么妙计,更不敢在大将军面前献丑。不过,既然大将军垂询,谡不揣妄陋,愿为大将军筹画一二。”
李严微微一笑,他请马谡来,就是想听听马谡的建议。马谡这次识破了诸葛亮的计策,阻止他派孟达支援,证明了他对诸葛亮的了解的确够深,用他来对付诸葛亮,再合适不过。
诸葛亮当初要杀他,是一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决定。由此可见,魏霸宁可放弃到手的战功,也要救马谡一命,实在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选择。马谡的离心,成了诸葛亮最大的破绽。
一想到此,李严既感到欣慰,又有些担忧。他的政敌不仅仅是关中的诸葛亮,还有躲在交州闷声大发财的魏霸。魏霸的资历虽然不如诸葛亮,可是手段和实力都不差,更重要的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像诸葛亮那样小心谨慎。
这样的对手怎么能掉以轻心。从得知诸葛亮撤出洛阳的那一刻起,李严就把注意力转到了交州。请马谡来商议,一方面是想看看马谡有什么好建议,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一下马谡的态度。马谡和魏霸内外交通的事,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大将军,丞相此次出兵,并无十足打算。他要想成功,需借三方力量。吴国,交州,南阳。大将军慧心独断,让丞相借力之计落空,诚为难得。不过,大将军也不要忘了,丞相能攻打洛阳半个多月,交州的帮助起到了不少的作用。魏霸置身事外,却通过这场战事聚敛了大量的钱财。有了这些钱财,魏霸实力更强,而这些,都是为大将军准备的。大将军难道不准备用吗?”
“为我准备的?”李严琢磨着马谡的用意。
“正是。丞相虽败,却未伤元气,如果他在关中休养生息数年,又岂能甘于平庸?是时,必然再出函谷,北收并州,东取洛阳。大将军难道准备依然坐守成都观望?”
李严眉头一挑,若有所思。诸葛亮只要不死,就不会放弃攻打洛阳的计划。这个人又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次失败不过是因为太仓促了,如果给他三五年时间积攒力量,焉知下一次出兵不会大获全胜。
三五年后,魏霸的实力也会更强,能给诸葛亮的帮助肯定会更多,说不定会亲自上阵。
与其把这些力量留给诸葛亮,为什么不自己用,趁着诸葛亮无力出兵的时候抢先立功?拉着魏霸一起出兵,一方面可以拉近和魏霸的关系,刺激诸葛亮,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魏霸的实力来积累战功,夯实自己的根基。
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李严心动了。不过他却没有立刻答应马谡,只是很官方的说道:“兹体事大,我要思量思量。再者,我曾经上书陛下,要与民休息三五年,现在才过了一年就要出师征伐,岂不是食言自肥。”
马谡笑笑:“大将军为民着想,那自然是好的。不过大将军也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李严笑了笑,没有搭马谡的话。马谡也不催他,主动岔开了话题。说了一些政事后,马谡告辞而去。
回到家,马谡给魏霸写了一封信。
……
“丞相败了?”魏霸一脸错谔的看着费祎,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费祎心中一暖,心道魏霸看来还是支持丞相的,希望丞相能取得胜利。不过魏霸接下来的一句话随即把费祎雷得外焦里嫩。
“那他拿什么来支付我的货款?”
费祎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半晌才说道:“你……是向丞相要债?”
“那当然。”魏霸理直气壮的说道:“当初说好的,丞相用战利品来支付货款,我这才借给他。现在他没能攻克洛阳,之前那些战利品恐怕连支付将士们的抚恤都不够,用什么来付我的货款?这白纸黑字可写得好好的,拖的时间长了,利息也是很可观的。我怕他那点俸禄不够付利息。”
“丞相那是为国出征,不是私事?”
“有陛下的诏书,还是有大将军的命令?”
费祎真的恼了。“照你这么说,你出击交州的时候,也没有陛下的诏书,更没有丞相府的命令。”
“是啊,所以我没有向他们要一个钱。”魏霸很坦然的说道:“我自己筹集的经费,后来也都还清了,不欠谁的钱。”
费祎很无语。这还像是一个大汉的镇南将军嘛,这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啊。
“费君,劳烦你尽快回复丞相,请他尽快还钱。等我上门讨债,那可就难看了。”魏霸咂了咂嘴,惋惜的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那些烈火弹和粮食卖给陆逊呢,价格还高,钱拿得也及时。”
“你更想卖给魏国吧?”费祎忍不住刺了魏霸一句。“据说他们给钱更痛快。”
“那不能。”魏霸义正辞严,一脸的大义凛然。“魏国是敌人,我怎么能卖给他们呢。”
“据我所知,魏军的烈火弹也不少,莫非是他们自己造的?”
“我是曾经卖了一些给魏国。”魏霸笑了起来:“不过,那是我得知战事开始之前,丞相出兵的消息到达交州之后,我可没卖过一枚烈火弹给魏国。费君,你要不相信,我可以把账本给你看。”
费祎再次无语。他知道魏霸早就做好了准备,把一切可能的缺口都堵上了。从法理上来说,他没有任何责任。谁都知道他干了些什么,问题是你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时,明知他做了恶事,你也拿他没办法。
除非你想硬来。可是硬来,你得有压倒姓的优势才行,否则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丞相当初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答应了魏霸呢。这笔债可不小啊,五十万石米是小事,也就是千金左右,关中秋收之后,偿还这些米很轻松。可是百万枚烈火弹却是个大数目,就算魏霸要价便宜一些,那也是三四万金的巨款。
丞相哪来这么多钱。
费祎的头有些疼。
魏霸不依不饶,又接着说道:“麻烦你和丞相说一声,别再拿战马来和我搪塞。我暂时用不了那么多马,没必要再做那个冤大头。我要现钱,实在要用马来付债的话,价格要公道,不能再坑我,不说让我占点便宜,也不能让我吃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