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职责已经不允许他前临战阵了,要做的只是战略上的指导和时机的把握,具体到战术则由那些大帅、将军们去操心了。当他的视线转向金国两位镇守左、右帅府的两位青年才俊时,却发现他们的表现并没有历史上那么‘夸张’,反而有些幼稚,在排兵布阵中缺乏章法。尤其是在面对突发事件时应对乏力,甚至是手足无措,毫无战略眼光可言。
不过赵柽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问题的根子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女真人的人才培养方式更像现在的‘传帮带’,尤其是军事将领的培养模式更像是师傅带徒弟。他们在家族中挑选有潜力和天资的子弟自幼带在身边跟随有经验的父兄身边征战,在血红的洗礼中完成初级教育,而能够在沙场上活下来的人也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逐渐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当年的盈哥如此,阿骨打也是如此,从而使族中的人才不断涌现,名将辈出,宗翰、翰离不,乃至兀术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但是到了两次南侵之后,金国的老将们在一次次内乱中被消耗掉,当兀术掌权后意识到人才‘断代’后继无人的时候,挑选了完颜亮、完颜雍、仆散忠义等这些优秀子弟加以培养。
但是此时宋军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迫使兀术做出重大让步与宋达成和议,两国的大规模战争随之终止,金国的进攻战略转为全面防御。大规模的战争也随之远去,边境上的小规模冲突和对游牧民族的镇压成了其军队的主要任务。随着完颜亶的病情加重。皇权被进一步的削弱,权臣当道成为金国政治的主体。实行厉行文治,选拔能吏,讲求财用,器重文人的风气。
而历史的原貌却是另一番景象,在靖康之变后,金军多次南下,攻河南、陕西、山东,进逼长江防线,战争连年不断。这使兀术可以凭借昔日的培养模式锻炼下一代,也使完颜亮等人脱颖而出。但赵柽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这一切,女真人过去那一套培养人才的传统方式失灵了,失去了战争的年轻一带得不到锻炼,无法积累作战经验,可他们却在兀术的安排下很快走上了高位,成为金军的中坚力量。
这些骤然飞上了高枝的菜鸟们发现战争似乎已经离他们很远,权力却近在咫尺,而兀术等老一辈也没有给他们做出好榜样。他们很快找到了各自方向进入了角色,卷入了政治争斗中,将政坛作为了战场,而手中的军队则成了他们争权夺势的筹码。可惜的是他们手中的军队也不再是立国初年的百战精兵。而是在和平中成长起来的一代,少了前辈们的彪悍和视死如归的勇气,女真满万不可敌已经成为传说。
缺乏战争经验和眼光的金国新一代精英们。没有能看穿大宋在战争爆发前一系列的动作是故意给他们布下的圈套,反而错把这些当做机会。以致大胆的军事行动引发了大宋的‘报复’,但依然没有做好战争全部爆发的军事准备。而当宋军大举进攻。誓师北伐时,他们难以适应,甚至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采用的策略难免幼稚,又显得笨手笨脚。
作为金国顶梁柱的兀术当然明白宋金之战早晚会爆发,因此也积极准备,投入大笔资金修筑界壕,整修城池,训练军队。但有人上就得有人下,为了给年轻人腾位置那些有经验的老将们只能被边缘化,导致他们意志消沉,情绪低落,自然是出工不出力,更别说发扬‘传帮带’的精神,传授行军打仗经验了。这直接导致军队训练水平下降,军心涣散。
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操心的事情太多,兀术精力有限,无暇事事关注。结果等他发现钱和精力投入不少,效果却不好,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时已经是难以尾大不掉,难以扭转。而几个接班人却对政治兴趣极大,开始拉帮结伙欲抢班夺权了,他当机立断将他们赶出京城,分散各地以免酿成大祸。
当宋金双方发生严重冲突时,兀术已经病入膏肓,上朝都要抬着更不要说披挂上阵了。远在战场之外的他无法了解战场上的真实情况,只能根据前方的汇报做出应对之策。而面对各方夸大或缩小,甚至相互矛盾的消息,兀术又如何做出正确的判断,结果是顾此失彼,连连失策,陷于被动之中。
赵柽却一直把这些前世记忆中的精英们当做自己的劲敌,不敢有丝毫放松,在全面完善军官培养选拔的机制同时,一边以练代战保持着军队的战斗力不下降,一边派出军队征战四方以提高实战能力和积累作战经验,实践新的战法。另外加强武器装备的研制,不断提高武器的性能和杀伤力,为将来的战争做着准备,要把只狼当老虎打。
以现在看来,赵柽的战略预想都已经达到,将一场‘偶发’事件生生给鼓捣成了两国全面战争,西北兵团已经完成了迂回截击,形成了对敌右帅府围歼之势。南方兵团此时也完成了战役兵力和物资准备工作,展开部署,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发起进攻。从当前形势分析,大宋方面已经占据了天时和人和,有了一半的胜算……
…………
撒离喝从军四十载,那是沙场老将了,他赶到来州后排兵布将准备反击宋军的侵略。但他并没有下令进入全面战备,援军也在来州停留休整,因为撒离喝明白日日防贼也不是个事儿,枕戈待旦说说行,天天马不下鞍,人不解甲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人疲马乏,战力大减。而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战争往往会等到主帅到来或者圣旨下达后才会爆发。
如今大宋皇帝宣布亲征,前方诸军就得等待他来,否则就是蔑视皇威,而现在据报大宋皇帝的行驾还在燕京那停歇呢,到达前线还有些时日,因此他判定这段时间还不会打起来。但是在三月二十一日凌晨,宋军突然发起了进攻,他们突袭了沿边的哨卡,然后大军沿大路迅速开进直逼界壕,而潜伏于此的特战分队同时出手夺取了架设在界壕上的桥梁,建立了桥头堡。
随后赶到的大军以猛烈的炮火压制壕墙上的敌军,摧毁了城防设施,工兵借助炮火的掩护炸开壕墙,宋军大队立刻从缺口涌入,登上壕墙。而金军的大队人马还布置在二线,界壕兵力不足难以抵挡宋军的突击,只能弃城而逃,不过一日金军苦心经营多年的界壕防线即被突破,宋军直逼来州城。
撒离喝接到宋军突袭界壕的消息后,立刻引兵前往增援,不想行至半路遇到前方而来的溃兵,才知界壕已经失守,大队人马正沿大路杀奔来州。撒离喝大惊,知道界壕一失,整个防线即已崩溃,他急忙收拢残兵退回来州。可刚进城,又有隰州信使赶到,称宋水师出现在海滨县沿海,欲在此登陆。
撒离喝不愧是沙场老将,并没有惊慌失措,当前形势与自己此前分析的相差无几,虽然失了界壕,但是也搞清楚了宋军的企图,他们是想前攻后堵将左帅府辖地截为两段,分割包围后各个歼灭。他当机立断,命令放弃来州城,率领全军及百姓立刻连夜向隰州转移。当宋军前锋离来州还有二十里时便看到北方火红一片,映红了夜空。次日清晨宋军到达来州时,城池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退到隰州后,撒离喝立刻命令烧毁六州河上的浮桥,,并在各个渡口布置兵力,收缴河上的舟船在入海口凿沉,封堵航道。同时加固海岸防线,以重兵守护防止宋军自海岸登陆。然后征发青壮编组成军,协助大军守护城池,几日间将隰州城打造成了铜墙铁壁,重新构筑了一道防线。可这时从大宋传来的消息称赵二的行驾刚刚进入平州,这让他迷惑不解,大骂这个不安规矩出牌的对手。
在赵柽决定提前誓师时就考虑到这会引起金国的警觉,如同众将所虑的失去突然性,给突破敌军首道防线造成困难,但他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的行程和选择首攻目标来重新赢得主动权。而他一反常规的将水路作为佯攻,骗过了撒离喝这个老将,逼其放弃来州。但其果断放弃来州退守隰州还是让赵柽十分佩服,如果他只耽搁半日,哪怕稍一犹豫就会被宋军追上、围杀,退兵就会演变成溃退,难以安然回到隰州。
而就在撒离喝严阵以待防止宋军从海路进攻的时候,赵柽在营州港正为水师和登陆部队壮行,此时豹翼军和虎将已经登船,他们将在登州水师的护送下借助刚刚到来的季风驶进辽东湾,开辟另一个战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