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喜宝可没忘记她奶的话,尽管语气跟平常无异,说出来的话却是坚定异常。
王丹虹气急,一扭头蹬蹬蹬的跑上了楼梯,留下喜宝一脸懵逼的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几秒钟后,她还是顺着楼梯上去了,等走到教室门口时,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她彻底清除出了脑海。
运气很好的在教室第二排找到了个空座,喜宝坐下后,就掏出课本预习了起来,浑然不知比她早一会儿到教室的王丹虹已经忍不住跟别人说起了她的坏话。
不过,也正应了背后说人者必被人说之的道理,喜宝才刚把书本翻开,刘晓露就跟别人换了位置,凑过来跟她说话。
“王丹虹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了?还是跟你借热水瓶用了?我刚才听到她跟别人说你小气抠门,连一张卫生纸都锁在抽屉里。”刘晓露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有些闷,听的出来她感冒还没好。不过,她也是有着良好家教的人,因此这会儿她是戴着口罩说话的,“你都不知道,开学这两个月里,她跟我借了多少东西,一会儿说要借用一下卫生纸,一会儿又借肥皂,还天天跟我借热水。借来借去的,她倒是还我一次啊!没有,啥都没有。”
喜宝低头看了看已经翻开来的课本,又扭头瞅了眼因为生病满脸憔悴的刘晓露,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合上了课本,认真的听刘晓露说话。
“我这两天不是生病了吗?害得大家晚上跟我一样睡不好,我也不好受啊,所以昨天放学后去配了些药,结果怎么着?我晚上睡觉前想吃药了,热水瓶里连一口水都没有了,明明我冲完热水袋泡完脚后,特地留了大概三分之一瓶的。”
刘晓露大概就是想找个倾诉者,哪怕喜宝只是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并没有搭腔,她还是坚持用已经沙哑了的嗓子抱怨着:“我问谁用了我的水,一开始都没人承认,后来还是小芬说她看到王丹虹拿了,王丹虹没办法才承认的,还说我用水太浪费,又是泡脚又是灌热水袋的,我要是用水不多,我干嘛要特地买两个热水瓶?钱多吗?”
一提起这事儿,刘晓露就气得不得了,来上学前,她妈还叮嘱过她,集体生活要多注意些,她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想着都是能考上全国知名高校的学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结果,现实给了她一巴掌,她就没见过占了便宜还倒打一耙的人。
本来就生着病,被这么一折腾又攒了一肚子的气,哪怕后来同宿舍的同学借了她半杯水吃药,她还是气得不得了,当时就决定第二天一定要去买锁头,以后她也把所有的东西都锁起来,谁都别想动!
说了一堆的话,瞅着快到上课时间了,刘晓露终于心满意足的又换回了刚才的位置,掏出课本准备上课了。
喜宝:……
完全不明白刘晓露不惜换座位也要跟她说这些话到底有啥用意的喜宝,终于在上课铃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彻底收敛了思绪,认真的做好听老师讲课。
不得不说,喜宝作为一个倾听者还是很合格的,尽管她转眼就忘了刘晓露跟她说的那些话,不过对于刘晓露来说,那些话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很快,刘晓露就知道喜宝拒绝了王丹虹借用热水瓶的请求,她高兴得连病情都缓和了不少,中午一放学连饭都没去吃,先跑去买了几把锁头,回宿舍后,把搁在外面的东西仔细的都整理好,能放到抽屉、柜子里的全放到里面,实在是摆不下的东西,就只能放在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大箱子里,当然也没忘加了个把锁头。
喜宝中午是不回家的,因为她奶会在她早上出门后,去找那些乡亲们到处游玩,至少也要到下午四点才会回来。横竖见不到她奶,她也就懒得回家了,拿饭缸子打了饭,坐在宿舍里慢慢吃,顺便看刘晓露上蹿下跳的收拾东西忙活个不停。
忙活了半个午休,刘晓露累出了一身汗,反而觉得感冒好了很多,又拿了在路上买的饼子,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边吃边跟喜宝搭话:“宋言蹊你也太认真了,饭一吃完就开始看书,书真有那么好看?对了,我记得你入学成绩是我们外语系最好的吧?都已经是第一了,还那么用功?奔着奖学金去的?”
鉴于外语系并不是京市大学最热门的院系,喜宝并不觉得自己成为外语系第一名有什么好骄傲的,至于奖学金……
“奖学金是什么?”
刘晓露差点儿没被这话给呛死,准确的说,是被她手里的干饼子给呛死,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缓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向喜宝:“奖学金啊!每个学期没个系都会评出最优秀的学生,奖励一笔不菲的奖金。去年咱们系的一等奖学金是八十块,二等是六十块,三等是三十块。如果年年都能拿一等奖学金的话,那毕业的时候,有很大几率被评为优秀毕业生!”
喜宝脑海里闪过毛头前几天跟她说的事儿,就是那个渣男负心汉梁斌,被取消了今年的奖学金以及原本已经差不多定下来的优秀毕业生。瞬间,她就对这个没了兴趣。
“我只是喜欢读书。”淡淡的应了一句,喜宝继续低头看书,心下划个一个念头,兴许以后午休也可以回家去,至少家里有录音机,可以听原文磁带。
刘晓露可不知道喜宝的想法,吭哧吭哧的把干饼子跟热水都吃下肚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开始看起书来。
其实,能考上京市大学的,没一个是不用功的,只不过多半人是为了所谓的前途、为了出人头地而用功读书,像喜宝这样全无生活压力,因为喜欢而读书的,确实少见得很。
像刘晓露,她的家庭条件是不错,可她之所以这么用功,也是为了将来毕业后能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好工作,她挺羡慕喜宝的,尽管在她眼中喜宝是个小书呆子。
浑然不知自己被冠上了书呆子的名头,喜宝照样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外头一切纷纷扰扰都无法影响到她。
直到,周日来临了。
这天一大清早,喜宝就跟赵红英一起去了菜市场,买回来一大堆的鸡鸭鱼肉。这多亏了副食品都不需要票证了,当然也因为现在天气已经冷下来了,不然要是吃不完就得放坏了。
等满载而归时,赵红英看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感概道:“要是咱们家也有冰箱就好了,回头让强子去弄一个来,他不是老吹牛自己特别牛吗?”
“冰箱?”喜宝微微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那种用电的,把吃的放里头很久都不会坏的?是挺实用的,不过那个特别难买,有票都未必有货。”
“让强子去弄呗,要是能弄回来,到夏天也不怕饭菜馊了,要是弄不回来,我就可以怼他了。”赵红英算盘打得贼精,“我还在商场里看到洗衣机呢,也叫他去弄。宝啊,你说现在的人咋那么厉害呢?啥机都有,还有那个……飞机!”
“奶,等我毕业了,我带你去做飞机,飞到全国各地去旅游,还去外国玩一圈,我给你当翻译。”
“那敢情好,不过记得别带臭蛋,这要是在外国丢了,找都找不回来。千万不能带臭蛋!”赵红英的话音刚落,臭蛋就从院门口探出头来,满脸都写着委屈。
“臭蛋!”喜宝高兴地迎了上去,虽然上回赵红英他们离开后,她和毛头已经去看过臭蛋一回了,可算起来,那也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一个月没见面了,喜宝凑上去就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臭蛋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喜宝,然而就把目光挪到了赵红英脸上,可怜兮兮的控诉道:“奶,你干啥不带上我?我妈呢?”
“认识吗?”赵红英上来就拍了臭蛋一下,还把他的脑袋往喜宝方向拧,“说,她是谁?”
“奶你那么聪明都不知道,我咋会知道呢?”臭蛋委屈死了,在确定他妈不在后,就立马挣脱开去,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往堂屋里跑,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喜宝好无奈,可她也没辙儿啊,只能拉着气炸了的赵红英往厨房去。
没过多久,强子和大伟也过来了,大伟应该是周五那天到的,跟盒式录音机一起到的。又一会儿后,春丽和陶安也来了,乍一看到臭蛋,立刻就扑上去捏他的脸,气得臭蛋找准机会就跑,偏偏堂屋的门还被关上了,委屈得他直接躲到了喜宝那屋,毛头敲了半天门,才把他给骗出来。
“大哥,堂哥,大姐,大姐夫,姐。”臭蛋被毛头按着一一问候了大家,当然,是毛头一个个教他的。奶就不用教了,臭蛋很神奇地记得奶的长相,然而赵红英并不感动。
今天的菜肴异常丰盛,光是肉菜就有五个,尤其是那一盘油汪汪的红烧肉,一上桌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眨眼间就去了半盘。
吃了个七八分饱后,大家伙儿就说开了,毕竟老宋家一贯就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喝才是最常见的。
大伟跟他奶和兄弟姐妹们说了一下他失踪近两个月的行程,主要就是去南方找货源,不怕货太贵,只要档次高、足够稀罕,哪怕再贵也有人买,毕竟首都人民不差钱。这不,送给喜宝的盒式录音机就是他近段时间的战利品,还是比较中意的那种。
“日本货还是很不错的,款式新颖、质量过硬、价格也不算太贵,三洋家的产品有很多,回头我找些实用的,拿回来让你们瞧瞧。或者你们自个儿说,有啥需要的没?你们说,我去帮你们弄!”
喜宝默默的挟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碗里慢悠悠的啃,她直觉大伟要糟。
赵红英倒是不歧视日货,她就是看不惯大伟那嘚瑟的模样,听了这话,直接撂下筷子正面怼他:“那行,我想要个电冰箱,再来个洗衣机。喜宝这儿没电视机,也弄一个来,要彩电,不要黑白的。还有啥机没有?”
“飞机!”这话是臭蛋说的,说完他就挨瞪了。
大伟不敢怼赵红英,可他敢怼臭蛋啊:“这你就知道了?我是谁啊?你说说,我是谁?”
“哥。”臭蛋多聪明啊,他虽然记不住人脸,可他记得刚才毛头给他做介绍的时候,男的除了叫哥,就是叫姐夫。问题是,仨哥长得都眼熟,那个姐夫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所以叫哥准没错。
于是,大伟更气了。
强子赶紧打圆场,把话题岔开去:“丽啊,你上回不是说要调职吗?弄得咋样了?”
赵红英强势插入:“说的好好的,咋聊别的去了?大伟啊,那个飞机你能给弄回来不?”
大伟拱手作揖赶紧讨饶:“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嘚瑟了,咱们还是来关心关心丽丽吧。”
春丽看足了好戏,又见赵红英看了过来,这才搭腔道:“调职报告早就送上去了,月初被拍回来一次,我又重新递交了一份,不知道结果咋样,但愿能调职成功吧。”
“好端端的,你调啥职?”赵红英纳罕道。
还真别说,春丽调职是有充分理由的。一方面是因为纺织厂和京市大学离得太远了,偏偏陶安已经确定了要继续读博,哪怕将来博士毕业了,估计也是继续留校的。另一方面,随着南方那边大小私人服装厂的建立,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纺织厂的效益,尤其现在的成衣都不需要布票,而纺织厂生产的布匹却仍然需要凭票购买,稍微有些闲钱的人都跑去买成衣了,眼见厂子走下坡,春丽觉得是时候跑路了。
她跟当下很多人的想法都不同,工友们都是想着跟厂子共存亡,也就她了,见势不妙就想跑路,她知道这种想法是有些自私了,却并不打算改。
“那些人才傻呢,从年初到现在,厂子的效益已经差了至少两成了,再下去,厂子裁员那是迟早的事情,真以为国有厂子就不会裁员?就算不裁,到时候效益少了,工资发不出来,工人苦,国家就不苦?还不如早点儿找出路。”
赵红英深以为然:“是应该的,所以我让菊花自个儿开店去,正好她跟人学了裁缝手艺,放暑假那会儿,我还拿了好几件时兴的衣服给她看,叫她学着点儿,上次回去她就跟我说,那几个样式的衣服卖得很好。”
“奶你咋不早说呢?回头我去南方批些衣服,寄到县城里让姑姑卖,只收她成本费,一分钱不赚她。”大伟又忍不住大包大揽起来,然后在赵红英的凝视下默默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行吧,记得要女式的,要年轻女孩子穿的那种。不止衣服,鞋子也可以弄点儿过来,你看着办吧。”赵红英终于放过了大伟,给了一句类似于夸赞的话。
喜宝吃完了饭,拿过桌边的一个橘子,边剥边好奇的问春丽关于调职的事儿。春丽小声的跟她解释了几句,一点儿也没耽搁赵红英怼大伟。等赵红英那边结束了话题,喜宝也终于弄明白了国有企业里头的弯弯绕绕,第一次明确的知道春丽原来根本就不属于工人,而是行政人员。所以,调职的去向也是针对于京市大学附近的国有企业,不单是厂子,还包括学校之类的。
“大姐,那你来我们学校呗,这样我就能每天看到你了,你和大姐夫也不用分开了,再把隔壁的房子买下来,咱们还能当邻居!”
春丽看着喜宝一脸兴奋的帮她出主意,差点儿没笑得喷饭。
京市大学啊,那可是全国重点高校,别说她一个纺织厂的厂委小干事了,就连厂长都未必有把握能调职到大学里。平级就别提了,降个两三级都未必管用。
“我的目标是去小学初中当个后勤管理员,你这一下子给我拔高到京市大学……哈哈哈哈,喜宝你好甜啊!”
喜宝趁她大笑的机会,忍不住塞了她一嘴的橘子瓣:“你都没试过咋就知道不成呢?我们学校多好啊,再过一百年都不会倒闭的,还会越办越好,扬名世界!你来吧,我看准行!”
春丽吭哧吭哧的吃完了嘴里的橘子瓣,然后继续大笑:“我看你以后别叫喜宝了,叫甜宝得了哈哈哈哈。”
赵红英默默的放下碗筷,看看放声大笑的大孙女,再瞅瞅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小孙女,顿时觉得天老爷也挺不容易的。
……
饭后,作为余兴节目,毛头又来了一段他最新编排的戏剧,主角就是他本人,配角是个二傻子,特地跑到京市电影学院去找他麻烦的梁二傻子。
那梁斌也是真的惨,就是没人同情而已。在连着经历了数次打击之后,他还是跟刘芹领了证,因为有个说法叫做事实婚姻。当然,他还可以继续否认,只是那样的话,就不敢保证刘芹接下来会干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了。不得已,他只能认栽。
兴许是自认为吃了大亏,而且这些磨难还都是毛头带给他的,费了些工夫,他终于打听到了毛头在京市的落脚地,并且在一时冲动之下去找毛头算总账了,最少最少也要狠揍一顿出出气才好,不然憋都要憋死他了。
然而,梁斌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毛头是什么人?陪太子跑步的男人!不对,是陪臭蛋蛋跑了五六年的男人,虽说他现在已经追不上臭蛋了,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尽管梁斌在乡下待了好些年,可完全比不上毛头,刚露出狰狞的表情,就被毛头甩开了几十米远。毛头边跑还边吊嗓子,等梁斌回过神来追上去后不久,全校师生就都杀出来了,还是那种自带武器的。
那里是电影学院啊,哪怕不上课,表演教室里也都有人在拍戏,什么刀枪棍棒……反正十八般兵器一件都不少,更别提还有唢呐、腰鼓、琵琶、笛萧之类的。
一听到电影学院之光毛头的叫喊声,所有人都顺势抄起手边的东西,就这么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可怜的梁斌啊,本来是毛头在前,他在后面吭哧吭哧的追着,结果冷不丁的从全校各处奔出来一群人,吓得他立马调转方向,往后头跑去。然而,才跑了没几步,后面也有人冲了过来。再往左边去,有人,往右边,还是有人。
最后,被一群电影学院俊男美女围聚在中间的梁斌,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哭得歇斯底里,毛头不得不跑去借电话,叫了警察叔叔把人带走。
“没人揍他啊!”这是毛头最费解的一件事儿,他发誓真的没人碰过梁斌哪怕一个指头,可梁斌就是哭得仿佛死了妈,乐得表演课老师当场就上起了模仿课,非说梁斌这个哭法就是‘兴冲冲回到家结果发现全家被灭门的典型走投无路求助无门生无可恋的哭法’。
毛头表示,那就是表演课老师的原话,而梁斌在听到老师的话后,哭得更加惨烈了,十分的配合。
“我第一次被人抢了戏。”毛头很是唏嘘,他觉得梁斌可能是报错了学校和专业。
“你就安生点儿吧!”赵红英都不知道该说他啥好了,想来想去,还是叮嘱道,“往后要是再碰上这种事儿,你就只管往村里打电话,别自个儿蹦出来,记住了没?”
“哪儿有那么好运就给碰上了呢?”毛头很是不以为然,他觉得能碰上俩就已经很幸运了,咋可能每个都正好撞到他手里呢。
喜宝附和的点了点头。
赵红英只觉得心好累,不过提起了知青,她就忍不住说起了村里的近况。基本上,想走的知青都已经走了,留下来的不是没有,像曾校长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还有好几个知青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回城的诱惑,选择留了下来。
走的人当然各有各的想法,留下来的却全都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在村里找的对象,更舍不得年幼的儿女。要知道,即便有了回城指标,能走的也只有知青本人,对象和孩子全都带不走。就连双方都是知青的,也仅仅能带走其中一个,还必须是小于十岁的。曾经教过喜宝的李老师,她和她男人都是知青,还是老乡,可这些年来,她生了三个孩子,如果真的选择回城,她得丢下其中两个,哪个她都舍不得,所以干脆就不走了。
政策虽然的确很不近人情,可作出选择的却是本人。
譬如姚燕红,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待了十多年的村子,丢下了她男人和两个孩子。她是大概两个月前走的,差不多也就是喜宝一行人来京市那段时间,反正等赵红英回去后,就听说了这个事儿,到底是娘家堂侄媳妇儿,赵红英多少还是打听了一下,不过也就这样吧,人已经走了,说啥都没用了,只是可怜的俩孩子。
姚燕红已经三十出头了,这个年纪,别说是在乡下地头了,城里也没这么大岁数未嫁的,再说她并非未嫁,而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她还想着回城后找个工作,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样一切就能恢复到从前了,权当乡下这些年月彻底不存在。
可女人终究跟男人不同,她一没有工作能力,二没有人脉背景,这两点就绝了她找工作的希望。至于找个好人家,更是痴心妄想,倒是有人上门提亲,不是鳏夫就是离异的,家境还不好,她一个都看不上。
彼时,她老父已逝,姐妹们都已经嫁了,唯一的哥哥也娶了媳妇儿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她只能跟老母亲挤在杂物间,还要伺候全家人。
她嫂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不是下过乡吗?家里的活都你干啊,咋样都比种地轻松啊!
然而,她真的没怎么下过地,一直以来都是她男人赵建跃伺候她的。
躺在杂物间潮湿硬实的地铺上,姚燕红开始怀念起那些年在乡下的生活,回城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美……
姚燕红回城的念头,其实就跟袁弟来想喝麦乳精一样,都已经成为了执念了,可要是真的叫她们如了愿,却也未必会真的高兴。
这不,赵红英跑去京市看喜宝了,当然名义上还是为有点儿亲戚关系的刘芹撑腰的。而老宋家那头,依然是该干啥还是干啥,日子过得虽然无聊,却也有着别样的充实。
宋卫民跟往常一样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从自家那屋窗户边经过时,又看到袁弟来坐在床沿上生闷气,就隔着窗户冲里头喊了一句:“又咋了?你泡杯麦乳精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