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朝早就有了烤肉的吃法,可是京里的大家姑娘夫人们难以见到,只有战场上的将军士兵们才这么吃,毕竟这样不符合时下倡导的文雅礼仪。张尔蓁笑道:“这是我跟着别人学的一样吃食,等着烤熟了再撒上调料,听说味道好极了,我也是第一次尝试,灼姐姐等会儿可不要嫌弃这烟熏臭了你的衣裳呀。”
李灼灼从来不是那样矫情的人,大气的挥挥手道:“别说是熏的难闻些,就是脏了也不碍事。今儿难得出来,怎么也要玩痛快了再回去。蓁蓁,我就很羡慕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这要是在我家里啊,我母亲是绝不会允许我撩着裙子烤肉的。”
张尔蓁笑道:“今儿府里只我一个主子,灼姐姐就可以放心了,没别的人会说你。”
李灼灼已经跃跃欲试,撩起裙子坐在一侧备好的小杌子上,也不怕风吹来的白烟落在衣衫上,翻着肉串的动作越发熟练起来。张尔蓁指挥着两个小孩子离远点,她取过各色调料洒在烤制好的肉串上,翻来覆去,直到飘出阵阵香气,递给已经望眼欲穿的张延龄和尔淑,两个小孩子也不怕烫,吃的小嘴直冒油。
“蓁蓁,就咱上次去的珍宝阁,听说前些日子摊上事儿了呢。”李灼灼翻着肉串道:“据说背上了个人命案子,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才没一天的时间,就解决了,那家人死活不愿意去官府告珍宝阁,官府的衙役若是强上去拉着,那家人反倒要告官府扰民了。”
张尔蓁疑道:“我也听说是因为出了假的饰品呢,那家的姑娘一时伤心不过才悬梁自尽了,造假的事儿就揭过不提?到底是珍宝阁还是别的地儿要赚这个昧心的银子,衙门里不管,珍宝阁就认下了?”
“我是听我爹说的……”李灼灼一脸神秘道:“京里这些做的好的店铺背后可都有公侯家的影子,就说西边的墨都楼就是邵家的产业,邵妃娘娘生育三个皇子,其中一个还养在皇后娘娘膝下,邵家谁敢招惹?还有东边的凤楼,一听这名儿就知道,这是王家的,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叫凤的?所以都猜测这珍宝阁背后的人定然位高权重的,都压得过邵家的墨都楼,全天下也没几个人了……”
张尔蓁脑海里闪过朱祐樘那张冷笑愤怒的脸,会不会是朱祐樘和弋千两人合作了?可又觉得不可能,弋千比朱祐樘大许多岁,没有机会认识罢。那又会是谁,成为了弋千这样骄傲放肆的人的背后之人……
“灼姐姐你见过珍宝阁的阁主吗,我听说这个阁主很神秘呢,外界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的。”
“见是没见过的,不过我还听说那阁主是个弱冠之年的男子,就是生的丑了些,才不出来见人的。”
张尔蓁有些没忍住,想到弋千那臭屁的丑样子赞道:“我也觉得那个阁主该是长相奇丑的,珍宝阁无数绫罗绸缎首饰金银,也掩盖不住他丑陋的面容罢。”
李灼灼瞧着手里的烤串泛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吸吸鼻子继续道:“京里这样的事儿可多了,我跟你讲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讲完呢。我最瞧不起京里那些装腔作势的小姐姑娘们,遇见你也算是看对眼了,以后你在京里,咱们就可以一处玩耍了。晚儿身子总不好,好多地方也不能一起去逛呢。”
张尔蓁笑道:“我也觉得和灼姐姐很投缘,灼姐姐这性子倒是像我在益州的嫣小姨,若以后你们能够遇到,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京里的姑娘们啊,个个娇滴滴的,与她们讲话都不敢大声说,更别说坐在杌子上烤肉了,我都想象的到那个场景,她们避之不及呢。”李灼灼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继续道:“亏得今儿只有我们才痛快,晚儿也不一定会和我们一起呢。还有安语雯,她最是狡猾,只会坐着指挥丫鬟婆子的,自从她入宫去了,我反而高兴些。”
张尔蓁痛快的撸了一根,吃的嘴角油光光的,感慨道:“安姑娘与晚姐姐都是娇柔的美人儿,灼姐姐就是豪放的美人儿,反正都是美人儿,我觉得没差别。”
“那差别可就大了,就说太子殿下选妃这事儿吧,皇后娘娘看中的可都是语笑嫣然,掀唇不漏齿,步履轻飘,即便是带着九转玲珑环佩镯也不会响一声的人儿,我就不行了,第一个就会被刷下来的。”
“能当上太子妃的总不会是一般人,能做的上那样的位置,总得有那样的本事才好。”
“谁说不是呢,为这儿我都被母亲提着耳朵教训许多回了,可是那也没别的办法不是?李灼灼就是这样的,改变不了。”
张尔蓁真心喜欢这个胆大的姑娘,笑道:“灼姐姐这才是巾帼豪女呢,当太子妃有什么好的,压力多大呀。”
李灼灼叹口气道:“压力算的什么,谁不是为了家族活着,若是有一天需要牺牲我成全李家上下,我自然是接受的。”
“灼姐姐竟浑说,怎么也不能有那样的时候。”
张尔蓁劝李灼灼多吃点,热乎的味道才好,两个小姑娘东拉西扯,两个小小孩子也嚷嚷着要烤肉,边聊边吃,张尔蓁没一会儿已经饱了,满足且不文雅的打了个饱嗝,李灼灼咯咯笑起来,张尔蓁也不管,难得舒服。
尔淑和张延龄被丫鬟们伺候着吃了许多,鼓着小肚子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张尔蓁又吩咐厨房烧了山楂柠檬消食茶,一人一小碗喝下去,张尔蓁牵着李灼灼的手在院子里逛着,李灼灼满足的感叹道:“今儿好极了,蓁蓁,真羡慕你可以这样自在。”
“羡慕什么,咱们以后这样的自在多着呢。”
李灼灼受不了身上浓浓的烟味,吃饱喝足后便提出告辞,拉着张尔蓁的手说过几天请她去府里玩儿,张尔蓁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唤过明月上来,明月手里端着个金边掐银丝绒盒,张尔蓁拿过盒子放进李灼灼手里道:“知道你喜欢这个,我恰好有呢,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罢。”
李灼灼打开便惊呼一声,欣喜道:“一滴醉!蓁蓁,你怎么会有这个,这瓶看起来比那晚的那瓶还要精致漂亮呢。”
“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灼姐姐要是嫌弃不收,我可就白高兴了。”
李灼灼犹豫道:“这也太贵重了……”
“有什么贵重的,宝马也需要伯乐识,我这俗人用不得这个,灼姐姐客气什么,咱们不是朋友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蓁蓁,谢谢你。”
李灼灼眉眼飞扬,坐进马车里冲着张尔蓁挥手。看着马车晃悠悠远去,张尔蓁才低头闻了自己身上浓重的烟油味,嫌弃的撇撇嘴,赶紧回蝶院换衣服去……
…………
“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滴滴,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西风乍紧,犹听莺啼。”张尔蓁端着一精致小巧的珐琅银丝茶壶给自己斟上茶,一边哼着曹雪芹大师的句子,一边指挥着金秋银秋把一面海棠春睡图的花架子摆正,这是自己绣了许久的,眼见着就要完工了,可不能大意。
金秋银秋穿着一色的青绿色对襟褙子,梳着两个相同的丫髻,瞧着精神极好,张尔蓁边感慨蝶院的水土养人,边又吩咐明月去厨房里端来初秋必须要用的豆沙馅的枣泥糕,天渐渐冷了,以后的可就没现在这么新鲜。
“姑娘,夫人身边的绿柳姑娘来了。”如月才说完,绿柳已经扭着腰身远远走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金氏一般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人过来这边,果然,绿柳先是福了个礼,接着道:“大姑娘安好,忠平伯梁府夫人几日前下了帖子邀请夫人并大姑娘去齐柳巷的马球场观看马球表演,夫人这几日事忙,才遣了奴婢过来说,日子就是明日,巳时一刻姑娘去正辉院就是了,姑娘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
张尔蓁笑道:“母亲这般忙,还要抽出时间去应邀,着实辛苦了。绿柳姐姐回去后代我向母亲问好,就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派人过来使唤我就是。”
绿柳应一声,飘飘然远去。明月整好端了茶果点心过来,问道:“姑娘,夫人又有什么事吩咐你?”
张尔蓁感慨一声:“倒是没什么事儿吩咐我,不过明儿要去齐柳巷看打马球,提前知会我一声罢了。”想到李灼灼对打马球的强烈热衷,张尔蓁也很期待明日的出行。
忠平伯梁府夫人组织的马球会,自然是贵妇云集,这点金氏也想到了,所以下午又吩咐个小丫鬟过来,端着一方楠木香色托盘,上面摆着整齐的一整套连带着镶了水钻的绣花鞋和衣裙,一整套首饰头面,一根仁风普扇簪格外精致。这也省得张尔蓁自己琢磨去,明儿就穿这套便好,这娘亲的眼光一向不错。
第二日一大早,眯着眼睛的张尔蓁便被奶娘挖起来,和以往每次出门做客一样,如月端着一方温热的帕子擦在张尔蓁脸上,明月端来温热的盐水伺候姑娘洗漱。如月已经出师了,但是奶娘仍旧不放心,亲自上阵,淡淡香气的雪花润肤膏轻轻在脸上揉匀了,张尔蓁只感觉自己的小脸蛋吹弹可破。
“……奶娘,不用不用不用,我还用不得这香脂水粉的,看起来不像样子。”张尔蓁看见奶娘点着轻粉色要往自己脸上涂,赶紧制止道。奶娘遗憾道:“可惜了,这可是珍宝阁出来的呢,听说最是细腻服帖,长时间不用就要浪费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我不能用,奶娘用就是了。奶娘你也还年轻着呢,没事老穿的那么素气沉闷的做什么。”
奶娘应一声是,手下不停,张尔蓁也不多言,奶娘若真是成日的艳丽花枝招展的,还不早就是金氏眼里的肉中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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