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的脸色也差,棺材里躺着的唐卿好歹还是经过人手,将脸色化的与健康时没什么太大的异样,甚至出于她的好底子,已经故去了的唐卿躺在棺材里还有些诡异的美感。唐琬半点也不嫌晦气,就这么站在了唐卿的面前。
唐卿不知她现在这脸色是个什么意思,很是有些忐忑的看着她。
只见她缓缓地朝“自己”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抚摸自己,只是还未触及“自己”就被宫女拦下了,那宫女唐卿也认识,是唐琬身边一直跟着的丫鬟彩蝶。
唐卿看她急急慌慌的说着什么,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唐卿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自己一直会觉得有些莫名的奇怪。原来是周围安静的过分了,不是四周安静,而是她自己根本听不见。她有些急,她想知道琬儿来看她是为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大约是人鬼殊途,唐卿着实是听不见,就只能瞪大了眼睛去看,大约说的便是尸体晦气,皇贵妃不必亲自动手,有什么事情交给她们这些下人便是了。
倒也是。
唐卿忽然反应过来,皇贵妃?她还没入葬,便已经封了皇贵妃了?随即便也释然了,唐婉其实是有一次晋封皇贵妃的机会的,只不过唐婉自觉皇后仍在,册封皇贵妃有损皇后威仪所以推拒了。如今她已然离去,册封皇贵妃理所当然。
只见唐琬很不耐烦的推开彩蝶,仿佛还说了一句什么,看口型大约是你配碰她?还不下去。
彩蝶很是委屈的退后几步。
唐卿看见她把“自己”已经僵硬的手搬开,拿出了手里握着的手帕。唐卿这才看清楚了,那帕子是她很多年前的一个旧物。确实是很多年前了,久到唐卿自己都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了,这本该是她送给唐琬的生日礼物,但是她用这方帕子给一个受了伤的少年包扎了伤口,后来才知道她就的那个人便是后来救她的那个人。少女的情怀,在那时便已经生出了萌芽了。
只是她自以为的美好,却实实在在的造成了三个人半辈子的痛苦。
素白的帕子上面用她当年新学的蜀绣手法细细密密的绣了一枝玉兰,没有跟底,半路横斜出一枝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还有一只小小的报喜鸟,隐匿在枝叶之中。那是唐卿废了半年的功夫绣出来最得意的一副,从未示于人前。路遇伤者,唐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为他包扎,她自己和丫鬟的帕子都不敢用,女儿家的东西,轻易丢不得,便用了这个。多少年的东西了,如今看来,已经有些陈旧褪色了。
唐卿看着唐琬拽着那副手帕子,脸上的表情极为奇怪,唐卿实在是分不清她那表情究竟是怎样的。
唐卿看她看的失神,连陆梁是何时来到她们身边的都不知道!不仅唐琬吓了一跳,就连悬在半空中鬼魂状态的唐卿都吓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本来就疼,这般猛地一喘气,更是疼得前一阵发黑了!做鬼也这么可怜吗?
陆梁从唐琬的手里拿回了手帕,细细的折好,又放回了唐卿的手中。
唐卿看见唐琬的脸开始变得满是怒气,她猛地拽过陆梁的手,两个人面对面在说些什么,陆梁身材高大,正好将唐婉挡的严严实实。唐卿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知道这两个人必然是在争吵。吵些什么呢?唐卿不知道,猜也猜不到,就只能干着急。
只是两个人并没有吵几句,就纷纷停止了言语,最后不知陆梁说了些什么,唐琬抱住了他的腰,陆梁拍了拍她的头。唐卿没有再看,心里觉得自己方才的着急有些可笑。这两个人之间时常有些争吵的,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竟然还真的在着急,想什么呢?看看下面安安静静躺着的“自己”唐卿胸口越发疼起来了。
“可怜啊。”
这是唐卿再一次失去意识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真剪了?”年越五十的天子负着手,听张满才絮絮叨叨的回禀相国府的天翻地覆。
“那可不是真剪了,足足有这么一大把。也不知唐大姑娘这发到什么年月才能长的出来。”张满才拿手比划着,真是一大把,天子看了都不由得心惊,天下女子,那个不爱鬓挽青云欺靛染?便是皇后这般好性情的人发掉得多了也会乱发脾气。
这么些头发说剪就剪了,家人骨肉都不要了却要去出家,也不知心里是存了多少煎熬。
唐家人都是一个脾性,可杀不可辱,看唐相国平日在官场为人便可知道家中儿女都该是个什么性子。儿子儿媳这么算计人家,天子都不好意思舔着个老脸去见唐相。
“是太子混账,对不住人家。”
张满才不敢搭这话,只能道:“皇上,难不成真让唐大姑娘去出家修行吗?”
天子瞪了他一眼:“混说什么,唐氏是唐相和郡主掌中之宝,便是她肯,朕也不肯她去受那个罪去。”否则真是没脸去见唐于博和河洛郡主了。
张满才自己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瞧你这个蠢样,真真儿是没脑子。皇上说的是,唐大姑娘那是真正儿的名门毓秀,千金小姐,哪里能去受那个罪?便是唐姑娘有心,皇上仁慈,也不会让唐姑娘受这份罪。”
天子负手,并没有搭理他这无聊的马屁,这狗奴才说的简单,但是唐氏心意已决,即便天子也不能强行违拗人家的心意。何况如何安置唐氏也是一个问题,难不成真要将她嫁给太子?
太子妃和她能和平共处?
作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