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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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卿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醒过来,见到久违的阳光。她以为自己是会下无间地狱的,为了那个被她无辜害死的孩子,未能睁开眼睛便永远的离去。而自己这个罪魁,也该受到惩罚。她以为自己看到的将会无尽的黑暗,或许是可怖的尸山尸海,或许有面目狰狞的牛头马面,或许是那个孩子来向她讨债。但是睁开眼睛,是明媚的阳光透过层层纱帐细细密密的洒在她的身上,很温暖,很舒心。

但是隐约传来的哭声,让她不由得皱眉。这一皱眉,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呼吸,有多么的顺畅。她记得自己早已病入膏肓,太医说是肺部出了问题,类似肺痨一般的病症,无药可医,只能慢慢拖着等死。那个时候啊,每一次的呼吸都令她无比痛苦,空气,仿佛无数利刃顺着呼吸,刺进心肺。开始是密密麻麻的疼,后来便是锥心裂肺的疼。

她永远记得那种疼,如蛆附骨,没有一时一刻能够逃避这种疼痛。她一直都知道,那是报应,是她该得的惩罚。

谁能不呼吸呢?

但是现在,她的呼吸没有再伴随着丁点的疼痛。

这怎么可能……

唐卿猛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狠狠的呼吸。声音太大,以至于惊动了在外守着的丫鬟。

“姑娘醒了。”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进唐卿的耳朵里,一抬眼,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丫鬟慧龄。她一直以来的心腹,也是背叛她,帮着那些人给她重重一击的利刃。

一刀插进了她的心里,她再无任何反抗之力,从此困居凤仪宫,被病痛折磨,直到凋零入尘土。

但是……在她的记忆里,慧龄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这般容颜稚嫩的时候该是多少年前了呢?唐卿有些记不住了,那大约是在她最无忧无虑的闺阁时期吧!

“姑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姑娘不要伤心了,姑娘是老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老爷和夫人是不会让姑娘白受这样的委屈的。就算是太子,他们也一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的。”

唐卿蹙眉,这样一段话,又勾起了她无限的回忆,太子?!唐卿记忆之中只有一位太子殿下和她有些瓜葛,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当时她还是当朝相国府的嫡出大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太子意图求娶于她,可是他本来便已经有妻子了,平度侯和河洛郡主之女当然不可能给太子作妾?但是太子妃的家世也不一般,太子太傅的女儿,太子也不可能轻易对她无礼。皇上斥责了太子之后,求娶之事便就作罢了。可惜太子无道,竟然想再无人处对她无礼。唐卿从来都不是肯吃这闷亏的人,察觉太子的意图,并且没有办法脱身以后,满脑子都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如愿,一头扎进了御花园的碧波池里。

她本不会水,在水里挣扎的狼狈不堪。太子惜命,不肯也不敢以身犯险。后来跳下水里救她的,就是陆梁……

看她没有反应,慧龄只当她是伤心惊吓过度,忍不住把现在太子的惨状絮絮叨叨的告诉主人,以期望能让主子心里痛痛快些。什么皇上严厉斥责了太子殿下,将殿下关在了东宫禁足,连带着太子妃也受了挂落,皇上甚至怒斥她不配为女子表率……东宫服侍的下人去了将近一半。太子生母教导有失,险些被废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贵妃之位。

小小一个唐卿竟然惹得天子震怒,为数不多的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这是相国府深受天子重视的缘故。

慧龄在说话的时候不免也带了些这样的感觉,唐卿忽的想起,当时,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圣旨下来,让救了她的六皇子陆梁娶了她为六王妃。

唐卿忽然就有了无限的力量,不行,她不能,不能再走这条路了。她,她要,她该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

唐卿来不及细细的想办法,她怕她只要多耽搁一分一秒,决定他们三人命运的圣旨就下来了。来不及梳妆匀面,匆匆披了一件外裳便急急的跑了出去。她母亲的院子里,父亲一定也是在的。

彼时天子动了大怒,身体不适,罢朝了三日,今日唐卿的父亲唐予博还在家中。

唐卿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便是真的落发出家,青灯古佛,她也不会再往那条路上走了……即便,她真的很喜欢他。

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跪在一脸诧异的父母面前,唐卿忍不住就落下泪来,这样的父母,也是久不见面了啊。

“爹娘容禀,女儿不孝,有辱家门清誉,连累弟妹受人指点,愿意落发出家,一世青灯古佛。”

河洛郡主本来自从女儿出了事这几日就一直怨愤不已,自然不能怨怼皇家,哪怕那错处真的是在皇家,河洛郡主便怨自己没能看顾好女儿,怨下人没能照顾好小姐。

一听见这话,更是如同剜下了心肝一般。

“我的儿,你这是要娘的命啊!”河洛郡主抱着女儿,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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