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元晋见识过谢问渊的博古通今、温文儒雅、机敏巧辨,但他何曾见过谢问渊这般肃杀模样?
他是知晓谢问渊懂些武学的,毕竟出生将军府,但是,他明明记得谢问渊懂那么点拳脚功夫但却并不出色,坊间传言中的文武双全不过是夸大其词而已。
当年封徵帝从各大家族挑选孩子入宫伴读时,他便瞧得一清二楚,谢问渊与他父亲谢成除了面貌有些相似,在武功一处却无一点相似。
不论是刀剑功夫还是骑射本领,谢问渊从来都是中下等。年少本就是玩乐的年纪,但他不若旁人好动,只坐在学堂里看书习字。
这般模样倒是深得老太傅的喜爱,但任谁都知道谢家从开国承袭至今的位置,只怕这个嫡长子是坐不上了。
果不其然,往后的年月,京兆城里越发听闻谢家长子才学了得,也渐渐听闻这位谢家大少爷与谢大将军越发不睦,直到他高中状元入朝做了文官,这父子二人更是再不见来往。
谢问渊好文不好武,这是京兆城中高门大户心照不宣之事。
可现下......
干净利落却又狠戾无比的剑法,他方才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每一招每一式。
谭元晋心中剧震、背脊发凉。
慎度国主普撒王是怎样的人物,谭元晋一清二楚,这位沙场刀口滚过的国王身手如何了得他又怎会不知?
但这样的人物却......
拥有这样的身手怎可能不懂武?!
眼前普撒国王朝他怒吼大晸阴险狡诈,魏和朝使计让他中招云云,谭元晋都没那么多心思去顾及了,他只能满目惊诧地望着眼前的谢问渊。
应当说比之那位被挟持的慎度国王,他更是惊诧万分。
他想,对于谢问渊,兴许他、甚至是魏和朝都漏算了太多、太多......
只是,有些事如今的场景竟是不容他多想。
眼见着慎度是士兵渐渐围了上来,谭元晋急忙让身旁的令狐情给慎度国主解释清楚。
随后他便面色阴沉地看着谢问渊,道:“本王虽不明白你是在何时察觉到这些,又是什么时候备下的人手,但,谢问渊你可你剑下的那人是谁?那可是慎度国主!皇上令我等前来是为两国永世交好,你如今这般,便是将两国推向恶战之中,届时两国交战、生灵涂炭,留在我等身上的便是千古骂名!”
谢问渊闻言笑了起来,“二皇子以为,就算如今我束手就擒让魏和朝计谋得逞,普撒王便不会对大晸宣战?谢某人敢问殿下,你可知当初魏和朝是用何与普撒王交换我的性命?”
“......”
谭元晋确实不知。
谢问渊见状冷笑一声,“普撒在位二十余年征战近三十余次,对大晸更是虎视眈眈,野心之大,有目共睹,但为何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动作?”
谭元晋微微蹙眉,因为番地,那个横亘在大晸和慎度国之间的天然屏障。
“普撒王祖上曾在太ZU那处吃过亏,是以历代国主都恨极大晸人,能让他与大晸人合作的,只怕益处不小。除了番地,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这般帮助魏和朝。”
大晸番地虽说寒凉少人,但却是大晸与多数临国的天然屏障,若是失了,慎度大军便入过江之鲫,挡也挡不住。
谭元晋兵法学得一般,但当年的教习先生数次提及,他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谭元晋深吸了一口气,“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辞,魏和朝不会可能这般蠢笨,用番地换你一死。”
“至高无上的皇权究竟是怎样的诱人,想必殿下比我更懂,魏和朝如今已近花甲,他不可能不急......殿下若是不信,那便赌一赌,看看魏和朝会不会铤而走险。”
赌?谭元晋怎么敢赌。谭家先祖打下的天下,这诺大的华夏土地,若是让眉目均与大晸有异的外邦占据,只怕那才是真真正正于史上留下抹不去的骂名......
只是,谭元晋望着谢问渊,嗤笑一声:“谢问渊,你真是奸诈得很哪,我险些被你诓骗了去,说这般多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想让我有所顾虑然后信你、然后救你。可如今是在慎度国王宫殿之中,外有重兵把守,你真以为能逃得了?好吧,就算如今你得以逃脱升天,待回朝以后,慎度举兵来犯,在座官员参你一本,破坏两国邦交之罪名你如何能逃脱得了?”
“破坏邦交?”谢问渊好笑地垂眸望着谭元晋,“如今不是慎度海盗闯入宫殿之中吗?”说罢,他神色淡漠地扫了眼大晸一干人等,“谁看见是我挟持了普撒王?”
谭元晋皱眉,“你就算这般狡辩......”
只是他尚未说完,谢问渊便扬了扬眉,冲令狐情说道:“无畏可曾瞧见了?”
令狐情一怔,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却未答。
谢问渊显然是知晓他的答案,并不意外,只说道:“离开京兆前,我曾去过宁园......”
令狐情闻言猛地抬头望向谢问渊,眼眸圆睁,里边尽是难以置信,“是你?!”
二人在说些什么,在场的人根本听不明白,只见着谢问渊冷冷地看着令狐情,又出声问了一句:“无畏可曾瞧见了?”
令狐情神色变幻莫测,许久他才咬牙说道:“未曾......”
谢问渊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两个摇摆不定礼部官员,待那些人都说没有瞧见后,他才笑道:“殿下可是听见了?哦,我忘了,只怕殿下身边那些魏丞相的下属都瞧见了吧,”谢问渊面上带笑,但声音里尽是淡漠:“想来只能杀了。”
话音未落,谭元晋都尚未回神,他身边两个亲卫竟在没得到他授命时,瞬时抽刀结果了几个魏和朝下属的性命。
刀起刀落,刹那间温热的暗色血液溅起,甚至有一滴跳进他的眼中,谭元晋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冷汗涔涔。
他幡然醒悟,谢问渊早就计谋好了,不单抓到了令狐情或者说是太子和其他官员的把柄,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悄无声息的.....不过片刻这些原本坐而观花的尽数倒戈......
怪不得魏和朝这么想要杀了谢问渊,怪不得......
方才那般话,也不过是好心告知他一声罢了。谭元晋哑然一笑,缓缓道:“普撒海盗突袭,余下的人都给本王听令......助谢大人护佑本王逃离......”
“是!”
宫城之内如何,城外的百姓却是丝毫不知,烟火过后,城外临近宫殿的一处香料店铺二楼,张枕风独自一人坐于窗前,颇有闲情雅致地斟茶、品茶。
“都说这茶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现下这般境况下尝尝,也确实芬芳品味,能使人闲和宁静、趣味无穷、韵高致静。”
一旁小厮听罢,笑眯眯地应道:“少爷说得是。”
“你个小佞童,茶都未曾喝过两杯,懂得个什么啊,只怕这明前龙井给你吃,那也是牛噍牡丹吃不出味儿。”
小厮闻言抓了抓脑袋笑道:“少爷说得是。”
“你就只会这一句?”
“嗯......小的也没读过两天书,不懂得说话,但是我可听说那谢大人很是懂茶......”只是话说到这里,他想到今日的事,也不敢再说了。
张枕风眼眸微黯,不过转瞬又消失无踪,“那位谢大人确实很懂,只不过,怕是过今晚,便也没有机会......”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饮下杯里残茶。
“少爷的意思......是觉得今日谢大人会败?”
“若这是在大晸,倒还不一定,但这可是慎度国啊,他逃得了魏丞相和二皇子的手脚,也逃不过慎度国主围追堵截。”
“那......那该怎么办......”小厮面上有一丝忧心,说实话,他倒也不讨厌那个谢大人。
张枕风自是瞧明白自己这没甚心机的小厮在想些什么,抬起折扇敲了敲他的头,笑骂道:“什么怎么办,那必定是谁胜利就帮谁的,你别存了旁的心思。”
“不敢不敢......”小厮连忙告饶,余光瞥见楼下出门探听的张莒回来,他急忙道:“少爷少爷!张莒回来了!”
张枕风听罢神色一肃,道:“快让他上来。”
“是!”
张莒等人藏在宫城外整整三日,今日得到消息便立马赶来禀报了。
张枕风听完张莒描述今日宫殿发生之事,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久久没有回神。
“少爷?少爷?”
“啊、嗯?”张枕风眨了眨眼,随后又一把抓住张莒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谢问渊竟然赢了?没有一点掺假?”
“都是真的,是真的!”张莒忙道:“少爷,咱们现下该怎么办?”
张枕风松开了张莒的衣领,嘴角忽而扯出一丝笑,长叹道:“能怎么办,这种绝地,他都能起死回生,我们人少势危,自是全力掩护二皇子和谢大人逃离了......”
“公子,还有一事......”
“怎么?”
“我们探查的人今日无意间在城中瞧见了钟老板和他的下属。”
“钟岐云?!他来格纳城了?”这人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对他说的没一句实话?
“对,就是钟老板,他似乎遇到了麻烦,被几个慎度人带走了。”
“慎度人?”难不成普撒国王还令人对船队下手了?
“说是慎度人,但面相又不太像,反正不似大晸人。”
张枕风皱眉,“可有令人跟着?”
“嗯,叫了一个人悄悄跟过去,毕竟咱们回去还得靠钟老板呢......”张莒摸了摸鼻子。
“你倒是清楚,再派两个人跟过去吧,其余人都跟我走,”张枕风笑,“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城外放把火呢......”
钟岐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僧伽城的那伙儿海寇竟是投靠了慎度国恶名昭彰的大海盗拉哈,企图借拉哈的势力报仇雪恨。
腿上挨了两刀,虽未伤及筋骨,但皮肉外翻的,血流不止的疼痛还是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站不起来。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钟岐云,抬眸望着坐在前边的慎度男人,头缠黑布,胡子拉渣,满身躁臭,一身黑白哥特服饰,皮靴上绑着和匕首短刀,脖颈上、手指上无处不见金灿灿的配饰。
非不得僧伽城的人都瞧他们不见,也不知这些人的去向,想来是早在几月前就来了慎度了,真真是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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