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特进入老师暂居的小院时,弗里曼却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外。
他侧身回看向自己的老师,分明是熟悉的温柔慈爱的面容,可这没有阻挡的一墙之隔,却仿佛在二人之间画下了泾渭分明的一道线,界内界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老师,您教过我,在光明神的恩赐下,我们需要感恩并追随光明。作为信徒,忠诚、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作为圣骑士,破开黑暗,让光明照耀在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口中是早已熟悉到刻入本能的话语,塞西特说完,眼神是冷的,而口吻一如既往地谦卑恭顺,又隐隐透出股无法控制的愤怒与失望。
“您知道的,对吗?您……为什么?”
弗里曼笑了笑,是那种遗憾也不舍的意味。
他与塞西特对视,眼中仿佛溢满叹息。
“从当时看到你的那一刻,艾伯纳,我就知道,你会是一名优秀的圣骑士,一把所向披靡的锋锐难当的剑。可是艾伯纳,一把好剑,服从命令才是天职。你不该触及太多别的东西,这只会让你迷失方向。”
塞西特扯了扯嘴角,半是嘲弄,半是自嘲。
“可我是一个人,不是被掏空内里,只留一副皮囊伪装的人偶,老师。因为我活着,所以就无法停止思考。”
他在影射切格诺皇帝的暴行。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与其直面残酷的真相,让民众沉浸在虚假当中,又有何不可呢?艾伯纳,你应当知道,有时候‘不知道’才会让人快乐。因为民众都是愚昧的,需要受人引导,被人控制。”
弗里曼对塞西特伸出手,字字恳切,如同幼时唤结束训练的小少年一同回家,连身后都像是披着温柔眷恋的霞光。
“教皇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艾伯纳,现在回来还来得及。就让这件事过去,我和你、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塞西特盯着那只布满皱皮的手,沉默良久,脑海中甚至能回忆起那略带薄茧的粗糙触感。
“不可能了,老师。感谢您对我做的所有,但‘艾伯纳’已经死了,在那个夜里,早就被杀死了,又谈何回去呢?”
“现在,我叫‘塞西特’。弗里曼阁下。”
右手反手拔出藏在斗篷下的长剑,塞西特慢条斯理地解下缠绕在上面的布条,让锐不可当的剑刃一点点暴露在人前。
弗里曼没有打断他。
他也看着那把剑——那把曾经由他一手搜集好材料,又亲自送去侏儒高地,拜托侏儒大师打造的,送给艾伯纳的成人礼的剑。
弗里曼叹息一声:“艾伯……塞西特,你的信仰染上了不可逆转的瑕疵。现在的你,是无法战胜他们的。”
光明魔法与其他魔法不同,与其说叫“魔法”,更正式的学术称呼应该是“光明神术”。
神术的施展比普通自然元素魔法要求更高,除了要具有光明元素的亲和力、学习古语,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信仰。
神术是光明神赐予信徒的力量,唯有虔诚者才能获得更强的恩赐。
塞西特之所以能那样年轻就能继任“艾伯纳”,不光是因为他极佳的天赋和不要命般的刻苦训练,更是因为他纯粹到毫无瑕疵的信仰。
他太单纯了,听着导师的教导,满心满眼都是旁人的幸福,真诚地为神献上祈祷,即便身处炼狱,游走在杀戮与死亡之间,可他的神术永远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现任教皇也未必能与艾伯纳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稳操胜算。
可没有思想的剑,是永远不会把利刃指向主人的。
弗里曼的目光渐渐飘远,回忆起上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眼神多了不忍,却被旁人横空一句带着怒火的训斥所打断。
“弗里曼,你还在等什么?!”
有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众星拱月般,傲慢地俯视院中的人,身份不言而喻。无数的黑衣精锐也如浪潮涌来,沉默结界迅速在上空撑开。
“……是,陛下。”
闭上眼睛,弗里曼重重将法杖杵在地上,开始吟唱古语咒文。
塞西特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蓦地笑了笑。
——没想到他的观众会如此捧场,似乎也就不再需要亚瑟阁下出手了。
“切格诺的皇帝,夜安,我是‘塞西特’。以‘伊缇’之名,送您——”
塞西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深渊”在光明神廷的教典里,别称是“地狱”,意为所有不净不结、痛苦挣扎的罪恶只集结。他本来是想说“下地狱”的,可是话未说出口,伊缇气鼓鼓的样子忽然浮现上心头。
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抗议,说他们深渊才不是垃圾场,不要随随便便把辣鸡丢过去……吧?
塞西特眼神温柔地笑了笑,双手握住剑柄,转了一下。
清冷的月辉照在冰冷的剑上,映出雪亮的光。
他在剑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平静而温和,还含着笑,像是一望无际所以看似不动声色的蔚蓝大海。
然而唯有在其中者,才能体验到宁静海面下的暗潮涌动。
“不,皇帝陛下,”他轻声道,“愿光明神宽恕您。”
——而他要做的,是送这位陛下拖去沉重皮囊,迎接神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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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没写了,有点卡文……让我再找找手感。
这就是我给塞西特安排的酷炫结尾!!!我脑补的时候他超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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