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还早呢,嫁娶之事本就是大事,况且你还是嫁到他国。母妃要为你做的准备还多着呢,我看你身边的这几个丫鬟都是好的,到时候,就跟林嬷嬷一起,都跟着你去燕国吧,至于其他的事,母妃为你看着安排,你看可好?”
长乐轻轻点头,“女儿都听母妃的。”
楚妃轻拍长乐的手,心下感叹颇多。没想到当初她最怕最担心的婚事,现在倒成了最喜悦最期盼的好事了。
逸王对长乐的珍视她看在眼里,“这逸王,母妃托人打探过了,他虽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封地也荒凉贫瘠,不似京都繁华,但宁儿,千金易得真心难求,越是像我们这般出身高贵的女子,越是难得真情。这逸王,说实话,母妃还是不满意的,不说其他,他这样貌就配不上我们这么好看的宁儿。但事到如今,这点母妃也想开了,只要他能真心待你,照顾好你,母妃就别无所求了。”
“只是,”楚妃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冷,道:“他是个闲散王爷,自会珍惜爱慕你。可若有朝一日,他突然登了高位,坐到了那个位子,那你就万万不要再犯傻,把他只当做一个夫君来看待了。”
楚妃长长吐了一口气,怅然道:“只要登上那个位子,他就先是君,然后才是你的夫,你若还将他只当做你的丈夫,受伤的就只会是你,我的宁儿。长宁,母妃知你聪慧,又性子坚定,但出嫁从夫,你要一味要强,吃亏的就是你。母妃是过来人,说这话,总不会害你的。”
想她自己,不就吃了脾气硬的亏,不肯向皇上示弱讨好,所以才落得这般被冷落的下场。只是,她吃这苦便罢了,长宁她却是舍不得这般。
“这世道,对我们女子何其不公,光女德二字,便压得我们女子翻不了身。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三从四德温良恭俭让,还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就是我们女子的命啊。贵为皇女,也逃不过这条条框框的枷锁。长宁,你是个顶顶聪明的,母妃与你说的话,你明白吗?”
“母妃,宁儿懂的。”长乐轻声应道。
马车里阴暗不明,楚妃看不清长乐脸上的表情。
“哎,母妃也不知道,今日与你说这话,是对还是错。当初在行宫中,你与母妃说的那番话,母妃现在都还记得,你说与其被迫接受命运,不如主动出击,那时,我就知道,你与母妃是不同的。长宁,这皇宫,困不住你。”
“或许吧。”长乐淡然一笑,道。
马车一个轻晃后停了下来,车帘被青梅掀了起来。这回楚妃看清了长乐的脸,只是她看不懂对方眼中的明明暗暗。
长乐已经在屋里坐了整整一日了。她读遍名家古说,将书中各种关于人生的说法都往自己脑子里装了一遍,孔孟圣人之道,庄子,老子,道家,佛家……到最后,还是人生无常,无法捉摸。
“师父,你说,人这一生的命运,到底要怎样才能把握住。”长乐为林空青倒了一杯热茶,语气温如老友闲话。
林空青早已习惯与这聪慧的徒弟促膝长谈,闻言看了眼长乐放置在桌上的佛经,轻笑道:“师父要是自己想得开,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一心想着要为林家满门报仇雪恨呢。佛家老是让人放下,放下,可我拥有的本就不多,还有什么可以放下。要是都放下了,我还剩什么,我又是什么?”
她突然觉得很疲倦,对上长乐的目光,“师父是不是很失态?”
听罢师父的话,长乐一时缄默无言。
真真是,各人有各人的业障。
“公主,你这般聪慧,又何必执着一个答案呢。人生啊,要我说啊,人生就像给人看病,这人生病了,你治病就是了。没病的时候,何必多想呢,多注意调养生息就是了。”
长乐顿悟,笑道:“师父说的是,徒儿明白了。”
世事本就难料,人生亦多变卦。知天不知地,知人不知心。既然不知前路究竟如何,走上一遭不就知道了。古往今来,多少国仇家恨、恩怨情仇,最后都不过化作书中的一句话,甚至不过一滴点磨。但这些终究都只是别人的人生,她夏长乐的人生,只能由她自己来过一遭。
若百里奕待她始终如一,那她就好好陪他走一世,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他负了她,那这人,便不要也罢,她自己照样能活出一方开阔天地。
夏国的元宵灯节足足有十天,从正月十五一直持续到二十五,这还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届时,整个京城都会开放宵禁,百姓可彻夜赏灯逛庙会。
马车一出宫门就停了下来。
“公主,逸王殿下在宫门口。”明月掀帘看了外面一眼,道。
几名宫女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心里暗笑。这个逸王还真是急性子,约了她家公主出来游玩元宵灯会,还要眼巴巴在宫门口等着,明明是约好灯会上碰头的。
“我们下马车吧,这边走去灯会应该不会太远。”长乐道。
长乐这话其实也只是猜测,她虽生在皇城,可前世今生加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宫游玩。从前她坐在皇家的马车里,有从京城经过,回想了一下路径,觉得应不会很远。
一下马车,她的小手就被一双大手给牵住了。
长乐只挣扎了一下,便任他牵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百里奕坐在马背上,脸上戴的却不是平日里银制的面具,而是一个木制的面具,上面还画着脸谱,瞧着,是一只狐狸的模样。他右手勒马踏地,左右握住长乐的手,将人往马匹这边牵引,道:“从宫门口到灯会,还有好长一段路,你坐马背上,我带你。”
长乐有些犹豫,待会儿灯会上到处都是人,要是被人看到她一未婚女子与男子同骑一匹马,不知会不会有闲言碎语。
似是猜到长乐心中所想,百里奕像是变戏法般,突然从手里翻出一只兔子面具,这面具同样也是木制的,上面用白漆刷了个兔子模样,还用红色的漆画了眼睛和嘴唇,看上去很是可爱。
长乐接过面具,有些爱不释手。
“戴上面具,就没人认得出你来了。走吧,我们看灯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