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知儒看到几名侍卫就这么把人拎回来,怜香惜玉之情都要溢出来了,连忙上前安慰惊恐未定的青娘,温声细语道:“小姐莫怪,我等只是听到小姐奏的仙乐,一时沉醉,才唐突佳人,邀小姐上船一聚。”
青娘还是有些惊魂不定,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谁,讲话文绉绉酸巴巴的,什么弹琴,今晚她除灌了一肚子的江风,连琴都没有摸到。她刚才看到有人飞到船上,还以为是遇到打劫的歹人了,等船上的那些人制服了这些歹人后,她才敢出来。没想到,她连这些人说什么话都没听清楚,就被人给掳了过来,到了这船上了。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家公子少爷。听这个公子的意思,他们是听到了船上的琴声,心生仰慕,才把她抓过来的。
“承蒙公子抬爱。”青娘微微行了个福礼,故作怯生生道。心里却想着,要是能得到这些人的青睐,那她今晚也算不虚此行。
不是她。
秦展说不出心头浮现出那一丝莫名情绪是失望,还是庆幸。
夏景行阅人无数,一看青娘就知道这人出身风尘,眉头问道:“你是哪个青楼的歌伎?”
青娘面露尴尬,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看出她的身份来了。明明她今日做的打扮极是素雅,平日里见到她的文人墨客也视她为清高才女的,怎今晚一个两个都这么快看出她是青楼女子了。
在这些人的面前,她自是不敢有所隐瞒,道:“奴家是翠仙楼的青娘。”
“翠仙楼?”
“青娘?”
沈知儒和杨宗庭异口同声问道。两人相视一看中,沈知儒落了下风,他讪讪摸了摸鼻子,“是我输了,没想到,这人真的只是青楼女子。”
“你会弹琴?”夏景阳看了眼青娘,问道。“刚才的琴声是你弹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与刚才的弹琴之人,不是同一人。
青娘莞尔一笑,朝夏景阳微微颔首,轻声道:“是,奴家会弹琴。”
“我问你,刚才的琴声是你所弹奏的,不是问你是否会抚琴。”夏景阳又问道。
“回……回公子,刚才在船上,奴家确未抚琴,但若公子想听曲子的话,奴家现在就能弹——”
“原来不是你弹的啊。”沈知儒可惜叹道,又拍扇兴奋道:“我就说嘛,能弹奏出此等妙曲的人,岂会是这寻常的青楼女子。那么说,那抚琴的小姐还在船上,不如我们再去请人?”
“就是就是。”杨宗庭忙附和道,“反正今夜我们几个难得相聚,又是元宵佳节,自是要尽兴不可,不如我们再派人去请?”
正待这帮人又要作死的时候,一直停在后面的那艘花船突然朝他们靠近,船上还有人朝这边大喊。
一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站在甲板上,探出上身朝这边喊道:“请问那边的是左相秦大人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大人。小的是百乐坊的小厮,刚才秦家二爷不小心掉水里了,人虽然已经捞上来了,但到现在都还没醒,既然在这里看到秦大人,还麻烦秦大人将秦二爷给带回家吧。”
这秦二爷自从捞上来后就一直不停哆嗦打颤,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老鸨怕人在自己船上出事,刚还想着要不要让船稍稍靠个岸,把人先送回去再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秦府的秦大人,这样一来就更方便了,让人把自己二叔带回府上不是更方便?这样一来,就算这人半路出事,没了,也跟他们没关系不是。
“这么巧?”夏景行笑笑,看向秦展,道:“这可怎么办,秦大人,要不我先差人将你二叔送回府上?”
夜风袭人,秦展披着一身斗篷站在风里,寒风吹得他的衣裳猎猎作响。夜色下,没人能看清他的脸色。
他朝夏景行恭敬行了一礼,道:“不劳烦四皇子,下官自行送我二叔回府便可。还劳烦四皇子让人将船停靠一边,让下官能带人下船接人。”
长乐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听到外面有人大喊“秦大人”几个字,还会忍不出伸出头来一探究竟。
这一探,她刚好与对面船上望过来的秦展对视而上。
长宁公主?竟然是她!她怎么会在对面船上?!秦展心头微惊,一时愣在了那里。
有烟花在天空升起爆开,瞬间点亮了整座京城。长乐不由被窗外的烟花吸引,多看了一会儿外面。
此情此景,与秦展初次见到长乐公主的情景何曾相似。那边,年方十四的长乐公主也曾如此翘盼仰望天空。
同样的侧脸,同样的琴声,同样身为天之贵女。秦展心头所有的疑惑似在一瞬间贯连了起来,相若这个时候他还反应不过来,倒是真真有愧于他少年相爷的名声和才智了。
长宁公主就是长乐公主的重生!
长宁公主就是长乐公主,是他前世的妻!
忽然,对面烛光一晃,人影一闪,长宁公主似是被什么人拉了回去。片刻后,有人伸出手,关上了船舱上的窗户。
那是一双男子的手。
有两道交缠的身影打在窗上。
秦展觉得他好冷,全身上下都像是浸泡在了冰水里一般,又有灭顶的窒息感从他心头烧起,渐渐地,要将他全身烧干。
冰火交加中,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叫嚣:看啊,那是长乐公主,她跟别的男人好上了!
不!又有一个冷静自持的声音说道:那不是长乐,是长宁公主,琴声只是巧合罢了。
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子声音轻笑道:不管是长乐,还是长宁,都与你何关。她们都是明宗皇帝的女儿,即便是同一人,你又能如何?
这些声音似真似假,在他脑子里来回叫嚣,刺得他痛苦不堪,冷汗直流。
“秦展,秦展?”
秦展猛一回神,一脸茫然地望向面前的人。夏景行讪讪地收回自己拍肩的手,又嘿嘿笑道:“我还以为你突然魇着了呢,这江上风大,你一读书人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可别冻出病来,还是早点回船舱里待着吧。”
秦展执意要亲自送秦二爷回府,夏景行也不好非扣着人不放,他是想拉人,不是拉仇人。抬手唤两名侍卫,夏景行叮嘱,让人一定要将秦展和秦二爷好好护送回府,断不能有半点差错。
“今日这茶没喝成,想来是不合秦大人的口味缘故,下次我一定让人备上上好的茶叶,让秦大人好好品尝品尝才是。”
秦展似是没听懂夏景行这话究竟是何意思一般,客套谢过了几句后,就下船去接秦二爷回秦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