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尤溪城外,一千多人跪在地上,
从城墙上往下看,非常壮观。
跪在最前面的人,是正值壮年的捅破天。
捅破天原名周国平,原是车行的一名脚夫,
受不了衙役的勒索和欺凌,带着车行的二十多个老伙计把衙役杀了,
各自带着家人、族亲上山当起了土匪,
捅破天虽然落草为寇,但是做事没三眼王、福阎王、大金牙他们那样心狠手辣,
只挑那些土豪劣绅或奸商下手,
部属绝大部分是主动入伙,
因为实力最小,在十二路天王里地位也最低,
三眼王、大棒锤他们占着富有的县衙享受,
捅破天却被派到与延平府接壤的夏阳蹲守,防止平贼将军哪天带人清剿,
这是一个又累又危险的差事,要知陆长乐先后剿了飞天虎和混天魔王,
二仗杀人超过一万,连郑渡带领的东路军也被陆长乐几乎全歼,
在十二路天王眼中,陆长乐是一个不节不扣的杀神,谁靠近他谁危险,
没人想到郑芝豹暗中收买策反福阎王、大金牙和地中王,
把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连势力最大的三眼王也死在郑芝豹的精骑刀下,
捅破天知道自己手下那点人,根本不是郑氏的对手,
左思右想,决定带人向陆长乐投隆。
听说飞天虎和混天魔王手底不少人被俘,只有罪大恶极的人被杀,
其余人被打入苦力营,表现好也可以出营,转正还能分田地,
郑鸿逵已提前截断了退路,捅破天决定拼一下,向陆长乐投降。
自己死没关系,给队伍里的女眷、老人孩子留一条活路就行。
“陆将军,开恩啊”
“求将军收留,我等愿意为将军卖命。”
“有闽安王氏的乡里在吗?奴家是镇东头大榕树底王大庆的女儿”
“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入的伙。”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大声求饶,捅破天周国平跪在最前面,
单膝跪地,
手里还拿着一把十斤重的鬼头刀。
陆长和举着简易喇叭走到城门楼的垛口处,大声喊道:“肃静,平贼将军有话要说。”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静下了,就是有幼小的孩子哭,也让妇人用手轻轻捂住。
陆长乐从陆长和手里拿过喇叭,对着下面喊话:“谁管事?让管事的出来说话。”
“小的周国平,绰号捅破天,见过将军。”周国平大声应道。
“大胆反贼,竟然跑到尤溪闹事,胆子不小,说吧,来这里要干什么?”
“回将军的话,小的走投无路,特来向将军投降,只要将军答应收留,我等愿为将军效命。”
陆长乐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鬼头刀,皱了一下眉头:“既然是投降,为何手里还拿着武器?”
“将军还没答应收留我们,这刀,还不敢放下。”
手里有刀,心里也有一丝依靠。
“周国平,你还没资格跟本将讨价还价。”
“小的不敢,只要将军答应,给那些无辜的人留一条活路,我等马上放下武器。”周国平退而求次。
都成了丧家之犬,人数又少,哪里还敢讲条件。
陆长乐大声“好,我答应了。”
得到承诺后,周国平二放不说,把鬼头刀扔到一边,
那些手下纷纷扔掉武器,然后一脸忐忑看着城门打开,
保乡队员出来搜身、然后一一押进城。
陆长乐特意找周国平问了好一会,这才让人把他押下去,
审理过后,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需要关押,
罪不大的,分散打入苦力营,让他们戴罪立功。
问完捅破天,陆长乐把陆晋远和甘辉都叫来,
把最近情报跟他们分析,
陆晋远听了一会,很干脆地说:“族长,你不用跟我分析了,要我怎么做,直说就行。”
说了一大堆,说得自己有点不明白了,
还是直白一点好,反正自己是指哪打哪。
甘辉看了一下地图,沉吟一下,很快说道:“族长,郑氏分三路来,他们兵力是我们五倍,武器装备也比我们好,除非我们把民团和民壮都集中,我只有一个建议,无论怎么打,尽可能不要分兵。”
兵力不够,分开容易被人逐个击破,
还不如集中兵力痛揍敌人。
“族长,征兵吧,跟他们拼了。”陆晋远再次提征兵的事。
现在掌控半省之地,也不怕姓郑的。
陆长乐摇摇头:“郑氏的所作所为,已是人神共愤,就是不征,现在也是全民皆兵,征不征都一样”
“我们还是按原来的方案,所有百姓就近撤入城中,民团和民壮守城,保乡队侍机而动,这次给苦力营一个机会,让他们协助保乡队。”
说到这里,陆长乐在地图上将军寨的位置用力点了一下:“据情报组的最新情报,郑芝豹还在沉迷清算、抄没财货,郑鸿逵立功心切,率部追杀捅破天,先锋队已经来到将军寨的位置”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我决定率领保乡队和苦力营,先把郑鸿逵这一路吃下。”
“这次我们就学建虏的招数,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奠定了建虏基业的“萨尔浒之战”,明军当时从四个方向进军,
从北面进军的是马林兵团,从西面进军的是杜松兵团;
南面是刘綎兵团,西南面是李如柏兵团,
建虏的总指挥努尔哈赤说:“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逐一击破,
最后取得萨尔浒之战的最后胜利。
现在情况有些相似,陆长乐也准备用这个策略。
郑鸿逵的冒进,让陆长乐找到绝佳的机会。
捅破天周国平,算是简接立了一功。
“好一个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甘辉拍手说:“族长,我现在就去集合人马,把郑鸿逵这一路给拿下。”
郑鸿逵在汉口抢掠了粮草后,生怕朝廷迁怒于他,
也急着回福建收复失地,
一直起早摸默地赶路,
部队没怎么休整过,现在又急吼吼地追赶,
劳师远征和孤军深入都是兵家大忌,
给保乡队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急”陆长乐意味深长地说:“宋老和老周派人送来一批新武器,已经用船运到了,让队员们用一天时间熟悉一下。”
铁匠铺和火器工坊,是陆长乐投入最多的地方,
跟程氏商行做交易、在各地收集资源,
也是优先满足火器工坊的需求,
好在,宋应星和老周没让自己失望,在大决战前,送来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大杀器。
看到陆长乐嘴角那意味深长的微笑,
陆晋远和甘辉心里有底多了。
郑鸿逵率部来到沙溪,看着湍急的溪水,气得直咬牙。
也不知谁走漏的风声,捅破天跑得那么快,
当日夸下海口,要把十二路贼匪全剿灭,让人看看郑氏的厉害,
先是跑掉一个多金王,后面又跑掉一个捅破天,
郑鸿逵有点挂不住脸面。
那些贼匪,说什么天王,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打仗稀巴烂,跑路倒是跑得飞快,
不仅跑得快,还把桥毁了,
要桥没桥,要船没船,
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消溪,
硬生生挡住了郑鸿逵的去路。
如果要绕路,足足有三十里的路程,
郑鸿逵只是犹豫一下,令手下就地取材,造船过河。
谁知再绕三十里,能不能顺利通过。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缓一下,四爷那边动作要慢一点,现在我们速度有些快,孤军深入了。”心腹黄仲辉劝道。
郑鸿逵点点头说:“一次是运气,接连几次取得大胜,说明他有过人之处,的确不能大意,现在快六月中旬,雨水会越来越多,以我多年的经验,很快会有暴雨”
“我们先过了这沙溪,再找地方栖身,等老大和老四他们都作好准备。”
“姓陆的小贼,能拿得出手就是保乡队”
“保乡队只有一万人出头,我们三路进攻,他只能龟缩在城墙坚固的城里跟我们耗,看本将怎么把他的龟壳敲碎。”
“不等大哥和四弟,我们先逼近尤溪,吸引他的注意力,也好让大哥顺利上岸。”
同意带兵出福建协助剿匪,好处自然不能少,
郑鸿逵补充了一批装甲和火器,
特别是火器,在郑鸿逵的多方努力下,这次回福建,带了四百支三眼铳、二百杆鸟枪,还有二十门佛郎机炮,
没有看轻对手,这次全带上了。
保乡队就是躲在城里,郑鸿逵也有信心把城都炸毁。
“还是将军考虑得周到。”黄仲辉连忙恭维道。
“仲辉,你水性好,带一队人先过河,把四周都给老子探仔细了,这里是姓陆的地盘,不能着了他的道。”
郑鸿逵虽说狂妄,但是他为人细心,
侄子郑渡,就是太大意了,水师都让人吃掉了,还半夜行军冒进,
一夜之间几千精锐都没了,自己也生死未卜。
不能重蹈覆辙,
要是渡河渡到一半时,有人袭击,
那伤亡可承担不起。
黄仲辉应了一声,马上带了一小队人游泳过河,认真搜索过后,
发出安全的信号,郑鸿逵这才命人分批过河。
很快,郑鸿逵感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二万多人,还有马匹火器分批过河,
一直到渡完河,也没有什么动静,
不用说,陆长乐的保乡队人手不哆,不敢轻易分兵冒进。
真够狡猾,光是正规军就有一万多人,控制了福建的半省之地,
对外还宣称是保乡队,
不知内情的人,还真容易被他迷惑。
过了河,郑鸿逵没有进城,而是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平地扎营,
一边派斥候打探消息,一边等老大和老四行动。
郑镇川那傻小子,攻下城后,就在城里吃喝玩乐,
没想到陆长乐提前让人在城里挖了藏兵洞,半夜时杀出,
五千水师就这样饮恨在长乐县,郑鸿逵知道陆长乐诡计多端,
不给陆长乐机会。
很快,黄仲辉对郑鸿逵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军渡过沙溪,刚扎好营地,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沙溪的河水好像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上涨,
水也变得混浊起来,
发洪水了。
从雨势来看,这种雨至少要下二三天,
要是没及时过河,至少要耽搁几天时间。
郑鸿逵下令宰牛杀羊,让所有将士好好吃一顿,
正好利用下雨休整一下。
临时搭建起的营房内,两名赤着上身的壮汉正在摔跤,
郑鸿逵和心腹部下推杯换盏,整个营房都是喜庆的气氛。
酒过三巡,很会察颜观色的黄仲辉切了最鲜嫩的羊排献给郑鸿逵享用,
郑鸿逵连刀都不用,直接拿起来直接用牙撕咬,
边咬边问:“巡逻队派了吗?不能粗心大意。”
雨下得这么大,郑鸿逵不相信陆长乐敢派人袭击,
不过剿匪的经历告诉他,小心使得万年船,
一个人被逼急了,什么都敢做出来。
族弟兼千户郑镇山连忙说:“回将军的话,派了,除了巡逻队,明岗暗哨一个也不少。”
郑鸿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这些天兄弟们都辛苦了,我敬大伙一杯。”
众人连忙把酒杯拿起来,正想开怀畅饮时,
外面突然冲进一个好像落汤鸡一样的人,一进帐蓬就就大声叫道:“报!”
“说,什么事?”郑鸿逵一脸郑重地说。
不是大事,传令兵绝不会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兴趣。
传令兵大声说:“报,东面发现大批可疑人物,人数估计在五千以上,还有骑兵,距营地只有四里地,疑是陆长乐的保乡队。”
“怎么可能”郑镇山一脸暴怒地说:“我亲自下的命令,警惕范围是十里,怎么来到四里才发现,他们干什么吃的。”
刚刚在郑鸿逵面前保证不是有问题,这么快就来打脸了。
黄仲辉拍拍他的肩膀说:“镇山兄,不要生气,估计是清理了,姓陆的在短短一年间就夺得半省之地,肯定有几分真本事。”
“陆长乐那小贼只是泥腿子出身,朝廷对他也不重视,据我所知,官府没给他拨过一文钱、发送过一样武器,他们手里的火器有限,就算有火器,也没弹药,于是就趁着下雨袭击,谁也用不了火器,对他有利,想得还真是周到。”
郑鸿逵把手里的酒杯举起来说:“兄弟们,干了这杯,我们把那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宰掉,再回来喝个痛快。”
就在众人举杯之时,郑鸿逵突然说:“玩个小游戏吧,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今晚杀敌最多者,可以到胭脂营随意挑五名美女,如何?”
话音一落,在场人的眼睛都亮了,
胭脂营是软禁抢来美女的地方,里面不缺大家闺秀、官宦之家的小姐这类美女,
特别是郑鸿逵离开汉口时,抢了一大批姿色很上乘的美女,
任意挑五名美女享用,光是想想都兴奋。
还能说什么,众人自然是齐声说好,
干完那杯酒后,所有人都杀气腾腾从营房鱼贯而出,
各自召集部属,准备迎战来敌,
尽可能杀敌,然后去挑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