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宥的消息,不啻当头一棒。
穆庭如梦方醒,仿佛刚刚从浑浑噩噩的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
下午四点多,从花店取完花,穆庭赶去梁氏医院接沈淮岚出院。
路上有点堵车,穆庭只好等待。
然后,他收到了一条彩信。
是关于“他”的。
来自与上次同样的号码。
“穆少:
您不回消息的冷漠态度,真是令人伤心。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帮您找到了‘他’。如果您想要见到‘他’的话,请前往衡诚酒店201包厢。若您的态度依然像上次那样冷漠的话,我不保证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彩信上的图片非常模糊,隐约能看出一个瘦弱男人的轮廓,看不到面容。
男人被黑色的粗带子绑着,身体佝偻着,看起来非常不适的样子。
穆庭呼吸一滞。
他其实并不认识这个男人,身形和感觉都极为陌生。
但是他赌不起。
如果,如果这真的是“他”……
脑部又难以忍受地痛起来,仿佛回到了车祸之后,自己在医院病房里刚刚转醒的时候。
模糊的影子在脑子中激烈地冲撞回荡,却难以看清面容。
心口的疼痛不住地提醒着他,那深埋在心底的,浓烈的爱意。
其他的所有迅速远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找他。
保护他。
穆庭再也顾不上别的。
他掉转车头,毅然决然地驶向与梁氏医院相反的方向。
衡诚酒店。
一个面容俊美、神情焦急的高大男子快速走到201包厢前。
他甚至没有带上任何随身物品,手机被扔在车里,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上了酒店二楼。
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打开了包厢门。
看到包厢内的情形,男子冰冷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怔愣的神情。
包厢内,空无一人。
穆庭面露愠怒。
那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是在耍他吗?
走进包厢,才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段话:
“穆少,很高兴您能够来到这里。不过,为了表明您的诚意,请您将衡诚酒店的股份转让书放在此处。届时便能保证“他”的安全。”
后面附着一行身份信息,穆庭只扫了一眼,就明白是对方花心思做的假身份,用于接受股份转让的。
衡诚酒店原是简家的产业,简玥萍结婚生子后,简家就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了外孙穆庭。
穆庭眉心微蹙,纸条在指尖攥紧。
联系衡诚的顾问等等一系列工作,要耗费不少时间。
而自己还有事情。
穆庭心烦意乱,头脑酸胀,却依然记着,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办……
纸条上的字迹却刺痛了他的眼和心。
“他”的安全……
终于,其他一切被通通弃置脑后。
穆庭走出包厢,冷声对服务生说:
“把你们的经理、顾问,全都叫过来。”
服务生其实不认得这位酒店的实际拥有者。
但男人的气场实在太迫人,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应了。
经理和顾问们看到穆庭,齐齐心头一惊。
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这么多年来,衡诚酒店的运营一直很稳定。穆庭日理万机,一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一处产业。
“给我拟一份股份转让书,尽快。”
穆庭说着,把纸条上撕下的一截信息丢给他们:
“这是转让对象的信息。”
“啊?!”
几人又是一惊,不明白穆庭要干什么。
“听不明白吗?”
穆庭不耐烦地说。
“啊!听,听明白了……请穆总稍等。”
穆庭的要求提得很急,毫无预兆。他本人又什么都没准备,连手机都忘在车里,转让书写的时候便不那么顺利。
顾问们要查各种条款资料,经理又忙着去取股份证明。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穆庭的表情越来越不耐。
终于,顾问们擦了擦脑门的汗,把转让书呈给穆庭。
穆庭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回到201包厢。
签上自己的名字,把转让书放在桌上,穆庭即刻离开。
……
穆庭坐在车里,神情晦暗难辨。
梁宥的消息化为一句句质问,控诉着穆庭的失责和残忍。
穆庭再也无法淡定地继续查看下面的消息。
他要回家……
偏过头,看到副驾驶座上的东西,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效果却微乎其微。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都错过了什么,无尽的自责就快要把他击溃。
他居然,把沈淮岚一个人扔在医院里。
沈淮岚一个人,提着这么重的行李箱……
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人办理出院手续,一个人回家……
他的身体,才刚刚好起来啊。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右脚像不要命似的踩下油门。
黑色的宾利车在渐浓的夜色中,疾驰向城市的另一端。
车厢内的空气几乎凝结成固态。
窗外仍然大雨倾盆。
副驾驶座上,那束百合已经不复新鲜美丽的样子,豆沙松糕也早已凉透。
仿佛预示着,有什么东西,也慢慢地枯萎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