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站起来叉腰道:“放开我六哥!我是总经理,谁要买书来找我!”
众小孩茫然地看着九阿哥:“我们要买吗?”
“当然了,”九阿哥干脆让人把他的桌子搬到胤祚旁边,一只脚踩上去,一手叉腰道,“不是我不念情分哈,你们不知道得这么一本书有多难,只说这画、这故事,你们见过吗?没有吧!这是我六哥特地找人画的,这就是一笔银子。原只是给我们兄弟姐妹也就罢了,如今你们想要,六哥少不得找内务府印刷,印刷多费功夫你们知道吗,又要刻雕版,又要人工、又要纸张,那耗的银子就太多了!”
胤祚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孩们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九阿哥叹了口气:“我们兄弟一个月只有那么点银子,要是全送给你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你们忍心吗?”
小孩子们懵懂地摇头,甚至有小豆丁摘下自己身上的项圈要塞给胤祚,仿佛生怕他饿死了。
胤祚:“”
九阿哥劝服了小孩们,便让小太监去拿了纸笔过来,坐下道:“知道你们现在没有银子,咱们书也没有现成的。你们谁想要我先记录下来,等印刷好了便给你们送去。”
小孩子一拥而上,你挤我我挤你,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九阿哥勉强记了两个就受不了了,拍桌子大声道:“安静!安静!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排队的不给记录,快点!”
小孩们果然被这一嗓子镇住了,在小太监的帮助开始排队。胤祚轻轻一推,把非要接济自己的小豆丁推到九阿哥面前,正好排在第一个。
九阿哥问了他的名字和他阿玛的名字,一一记录下来后问:“你要几本?”
小豆丁茫然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循循善诱:“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需要带给他们?”
小豆丁点点头,掰着手指想了一会儿后伸出一个巴掌:“我要一百本!”
九阿哥:“最多十本,多了没有。”
“不要!我就要一百本!”
九阿哥斜眼看了小豆丁一眼,胤祚以为他要暴起揍人,谁料他只是淡声道:“内务府短时间印不了那么多书,若你一人就要一百本,后面的人买不到,你猜他们会怎么办?”
“——抢你的!”
小豆丁被吓了一跳,九阿哥满意点头:“不如你先买十本,等以后再有了我先给你留着,怎么样?”
小豆丁悄咪咪看了后面急切排队的人一眼,含泪点头。
胤祚:“”
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力,瞧着是九阿哥在卖书,还颇有兴致地凑到十四身边瞧了瞧,笑道:“这书倒是稀奇,多少银子一本,我也买两本放书房。”
胤祚和九阿哥对视一眼:完蛋!忘了定价!
胤祚沉吟了一瞬,心说这书印得确实不容易,要上五两银子应该不算过分吧?
不管了,他现在正缺钱,能坑就坑!他压下心虚正要开口,九阿哥已经抢先道:“一本二十两银子!”
胤祚:“”
胤祚和宗室们一齐震惊地看着他,左脸写着‘他疯了’,右脸写着‘抢钱呢’?
就连太子和大阿哥也看了过来。
九阿哥毫不心虚理直气壮道:“这价格已经很低了,如果你们嫌贵,要不就算了?”
他作势要把纸笔收起来,果然小孩子们见到手的连环画要飞,眼里立马含上了泪,眼瞧着就要当场大闹。
宗室们:“”
这里是什么地方?等会皇上就要过来了,他们哪敢叫孩子在这个场合闹啊,少不得妥协道:“行行行,想买便买吧。”
只是少不得觉得肉疼,二十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要看看买了什么啊!
不过一本书罢了!
胤祚默默合上自己的下巴,笑道:“诸位叔伯别小瞧了这书,它瞧着简单,其实用处大着呢,别的不说,七公主和十三阿哥得了这书才没几日,书上的字都认全了!”
众人惊讶,还有这效果呢?
大阿哥作证道:“我家两个格格从前最不爱读书的,如今也天天吵着要认字。”
宗室们顿时就不觉得心疼了,素日为了叫孩子多念两页书不知费了多大功夫,若是能叫他们主动去学,二十两银子买一本书算什么?
他们还想多买几本呢!
胤祚和九阿哥对视一眼,齐齐奸笑。
这场热闹一直到康熙来了才停下,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与康熙一起共贺新年,一番礼仪过后,众人开始吃喝说话。
九阿哥巴巴凑到胤祚身边,把记录订单的纸交给胤祚:“六哥你瞧瞧。”
这么大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把总数也算出来了,胤祚看着上面的数字,激动地拉住了九阿哥的手:“九弟,你对卖别的东西有没有兴趣?”
九阿哥眼睛一亮:“六哥想叫我卖什么,颜如玉的面脂吗?”
胤祚点头,这样的人才卖什么书,卖面脂赚银子去啊!
九阿哥也很有兴趣,他对面脂不感兴趣,但对卖东西这事比较在意,能在宫外卖东西更叫他心动。当即点头道:“等我做完这一波生意就帮你管那个。”
胤祚连连点头。
九阿哥却突然想到什么:“你说这连环画咱们能卖到宫外吗?”
胤祚思及连环画在后世的风靡程度,笑着点头:“爱看的人应该不少,不过二十两银子怕是没人买。”
“到宫外当然不卖二十两银子了,人家又不是傻子!”九阿哥诧异地看了胤祚一眼,“到宫外最多卖二两银子。”
胤祚:“你把宗室当冤大头,不怕他们打你吗?”
“怎么能说是冤大头呢,他们买的是第一批啊!”九阿哥理直气壮,“等咱们的连环画火了,能提前买到的人多有面儿啊,难道不值二十两银子吗?”
胤祚:“”
九阿哥还在头脑风暴:“咱们还可以弄一些特别些的版本,譬如加批注”
胤祚顺口接:“比如作者特签、作者寄语,或者装订格外精美些”
“对!这些不用多,咱们控制着量,价格还不是随咱们订?”九阿哥亮着眼道。
胤祚:“”
九阿哥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这些事都交给我吧,六哥你和作者诶作者是谁来着?你们只管弄新书,剩下的都不用管,只等着每月分银子就是了!”
胤祚十分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九阿哥。
若换了旁人,这般好事胤祚替他应下也无妨,偏偏这连环画的作者是黛玉。黛玉再怎么不拘泥于俗礼,到底也是女孩子,未必愿意太过张扬。
方才卖书给宗室就有些不好了,只是九阿哥动作太快,胤祚不好阻拦,但好歹范围不大,卖了也无妨。但要去宫外卖的话,面对的可就是全大清的百姓了。
胤祚不能替黛玉做这样的决定,故而不能答应九阿哥,只道回去问问作者。
九阿哥十分遗憾,连声催胤祚赶紧问,不要耽误赚钱的时间。
胤祚:“”这人是铜钱精转世不成。
一时宫宴结束,胤祚又被九阿哥催了一遍,回去后就给黛玉写信把今日之事细细说了,询问黛玉是否有意发行连环画。
黛玉没想到连环画这般受欢迎,高兴之余倒是对胤祚的提议很感兴趣,她不在乎胤祚承诺的五成红利,只是觉得自己的画能卖出去十分有趣。
她自小被当成男儿教养,又在读书作画上极有天资,却因身为女子只能埋没后宅,学了那么多东西也只当自娱自乐罢了。父亲时时为她惋惜,她自己又何尝不觉得遗憾?每每与四公主通信,听她言及抚蒙后天高任鸟飞的日子也会心生艳羡。
前次受胤祚所托画的连环画能受到宫里众皇子皇女的喜爱,黛玉已经颇觉意外惊喜,如今能全大清发行如何不激动?
只是正如胤祚所想,黛玉到底是个女子,难免担心被人发现会影响名声。
胤祚倒是不担心这个,黛玉的手稿都要交给他,由他拿去印刷发行,只要他不说、黛玉那边不露出马脚就不会有问题。
而胤祚有康熙撑腰,只要自己不想说,没人可以从他嘴里挖出东西。
黛玉思索一番还是同意了,并在胤祚的建议下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做笔名。
胤祚看到黛玉取的号愣了一下,没想到世易时移,黛玉还是取了“潇湘”二字,只是原著里‘潇湘妃子’有泪水之意,如今的‘潇湘居士’倒更多像是潇水与湘水的合称罢了。
《山海经》中有言:“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
胤祚觉得此号并无不妥,故而只找九阿哥商量连环画发行之事。九阿哥自是高兴不已,很快议定‘潇湘居士’负责画稿、胤祚出钱、九阿哥出力,利润则是‘潇湘居士’五成,剩余五成胤祚和九阿哥平分。
事既议定,胤祚拿了银子给九阿哥,剩下的事就不用他管了。九阿哥兴致勃勃,手下又有得用之人,很快连环画便成功发行出售。
连环画对小孩子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因其稀奇,连许多大人都喜欢,《三只小猪》迅速风靡全京城,成了小孩们的心头挚爱,甚至在京城带起养猪风潮。直到一个月后新书《小红帽》发行,养猪的热度才退了下去,只是小孩子们又嚷着要红色的帽子,甚至还要养狼就不提了。
随着连环画的风靡,‘潇湘居士’的名号也广为人知,人人以拥有她的特别签名版连环画为荣。潇湘居士迅速成为众多小孩的偶像,成人中也有无数书画爱好者对她颇为崇敬,其中自然不乏酸言酸语和贬低之言,但淹没在众多好评中就很不显眼了。
无数人好奇这位引发京城新风潮的‘潇湘居士’,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是无论是谁都查不出对方底细。不知多少人来跟胤祚打探,胤祚咬紧了牙关谁都不说,就连太子问起都没露出一字半句。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风靡京城的潇湘居士居然是一个深闺女子,就连贾家的人也不会这么想。
在他们看来,黛玉的素描是一位大夫教的,大夫会的东西纵然稀罕些也不会独一无二,见到这连环画只会觉得果然其他人也会素描,却不会想着黛玉就是潇湘居士本人。
唯独惜春对画之一道较为精通,疑了一句:“我倒是觉得这‘潇湘居士’的笔法和林姐姐有些相似。”
黛玉淡定地搬出准备好的理由:“素描笔法就那么多,学到精处自然人人都差不多。”
惜春接受了这个理由,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宝玉笑嘻嘻凑上来道:“林妹妹也教一教我吧,我瞧着这素描颇有独到之处。”
黛玉走远两步离他远了些,只道:“微末技巧,如何堪当人师,以后这话你不要说了,叫人听见了倒笑话我狂妄自大。”
宝玉奇道:“怎的你能教四妹妹就不能教我呢?”
黛玉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惜春与黛玉向来交好,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只笑着替她解围:“林姐姐谦逊,我却是最好为人师的,二哥哥想学来尽来找我便是。”
宝玉被转移了注意力,黛玉这才松了口气。回去的路上还与朱莺抱怨:“近日回回出来总能见着他,我都不想出来了。他竟不用上学了不成?”
朱莺道:“听说是老太太心疼,替他求了情,如今只每日上半天学罢了。”
黛玉没多想,只轻哼道:“也太娇气了。”
胤祚还不知道黛玉被宝玉纠缠,他现在正在被三阿哥纠缠。
三阿哥向来热爱书画,对如今大火的连环画也十分喜欢,如今正缠着胤祚打听潇湘居士的消息。
胤祚婉拒道:“没有经过潇湘居士本人同意,我不能透露她的消息。”
三阿哥道:“那你问问他,我只等你的消息便是。”
胤祚道:“我问过了,她不同意透露消息。”
三阿哥斜眼瞅胤祚:“你的意思就是不告诉我呗?”
“不是我不告诉三哥,只是人无信不立,若我食言而肥,透露了潇湘居士的消息,她一生气不肯再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胤祚苦口婆心道。
三阿哥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想了想道:“不若这样,我写封信给先生,你帮我转交总行了吧?”
胤祚:“不行!潇湘居士不喜欢被人打扰!”
三阿哥恼怒道:“你故意的是吧?”
胤祚无奈地叹了口气:“实话与你说吧,这几日和我打听潇湘居士的人多了,想给她送信的也多了,但就连太子也没从我嘴里问过东西来,你尽可以试一试!”
三阿哥噎了下,太子都没问出来,他自然也不可能,尽管有些不甘心,也只能讪讪离开。
胤祚松了口气,遥遥感谢了一下太子,自从有太子做挡箭牌,他如今打发人越来越容易了。
虽然实际上太子只是随口问了问,胤祚说不能透露之后就没问了,远远不似三阿哥这般缠人。
三阿哥走后胤祚拿了账本来看。连环画的利润不如面脂那般大,但同样不可小觑,卖了两个月,除去给黛玉和九阿哥的分成,胤祚得的银子也够买一件玻璃器皿了。而黛玉只会比他的更多。
胤祚思维有些漂移:林家那么有钱,黛玉又是独女,加上她自己挣了这么多钱,黛玉如今应该是个富婆吧?
至少比他富多了!
胤祚酸了一下,他要是有那么多钱,还不是玻璃器皿想要多少有多少?哪还用像现在这样发愁。
正酸着呢,德清进来禀告道:“爷,贾府那边有异动。”
德清一直盯着贾府呢,把宝玉近日总是缠着黛玉的事说了:“奴才听说贾家老太太前几月曾去信和林大人提起林姑娘和贾宝玉的婚事,只是被林大人婉拒了。之后贾家老太太就只让贾宝玉上半天学,您知道贾宝玉的性子,一有时间就爱往后宅厮混,又喜欢和林姑娘说话,奴才觉得贾家老太太和二夫人似乎别有意图。”
“不过是看贾元春没指望了就打师妹的主意罢了!打着让师妹看上贾宝玉自己和林大人对抗的主意?”胤祚冷哼一声,“咱们手里捏着贾宝玉那么多小辫子,如今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你去安排一下。”
“是,”德清躬身应下。
胤祚想了想又问:“贾元春那边如何?”
德清迟疑道:“贾元春有孕了”
“她不是喝了绝嗣药吗?”胤祚惊讶道,“且隆科多不是极听他那爱妾的话,从不碰贾元春吗?”
“是啊,奴才只知道贾元春是用了药才和隆科多春风一度,至于为什么能怀孕”德清想了想道,“只怕当初骗了孝懿皇后。”
胤祚张了张嘴:“她不知道那绝嗣药是隆科多给孝懿皇后的吗?”
“想来不知道,她若那般有能耐也不会落到这地步了,”德清道,“如今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贾元春被冷落了几个月,怕也是豁出去了,应是想着先有了夫妻之实,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她又有才有貌的,隆科多还能一直冷落着她不成。有了身孕就更妙了,隆科多即便不喜欢她,看着孩子的面子上也要看重她几分不是?
贾元春算计得倒好,却不知那绝嗣药就是隆科多给孝懿皇后的,她这一有孕,正好暴露了自己。隆科多不论为人如何,对孝懿皇后这个亲姐姐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如今知道贾元春一直在骗孝懿皇后,只怕生撕了她的想法都有。
孩子算什么?隆科多的正室早就生下了嫡长子,也不见隆科多对她有几分尊重,还不是把小妾捧到天上去。
如今贾元春惹了隆科多,怕是念着孝懿皇后的那点情分都没了,想必也惹了那小妾李四儿生气,以后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德清道:“正如爷所想,那李四儿手段狠辣,素日少不了细细折磨贾元春。”
“贾元春也不是好惹的,少不得狗咬狗罢了,”胤祚问,“隆科多的夫人可有动静?”
“没有,”德清道,“佟三夫人颇为神秘,日日只是烧香礼佛,极少出门。奴才叫人打听了,只是她的消息似乎被封锁了,竟是轻易打听不到。”
“那也罢了,如今也够了。让人把贾元春的消息透露给贾家老太太和二夫人,多说好的、少说坏的,只让她们把心思放到贾元春身上,没功夫打林姑娘的主意最好。”
德清:“是。”
德清办事自是靠谱,隔日贾母和王夫人收到贾元春的消息,自是欣喜不提。
这天正是休沐,贾政与几位清客于园中漫步,谈诗论史好不快活,忽听旁边的灌木林里有异动。
贾政本不想听,不妨却听到了宝玉的名字。
一个软绵甜腻的少年声音道:“宝二爷出手素来大方,你这些日子得了不少银钱吧?”
另一个少年道:“宝二爷虽大方,却不如薛大爷手头宽裕,倒不如那时候得的多些。不过宝二爷人好,跟他在一起我高兴,倒是不在乎这些个俗物了。”
“宝二爷嘴又甜又会疼人的,我倒是羡慕你。”
“羡慕什么,如今他来家学少,我们也有几日没一处玩了。”
贾政原还有些不懂,待后面他们说话越来越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登时气得脸色铁青。
清客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拱手告退,贾政哪还顾得上他们,摆摆手让人离开罢了,只是这动静惊动了灌木林后的两位少年,等贾政派人去寻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贾政想到他们方才话里提到家学,冷笑一声道:“我们去家学瞧瞧!”
正巧了,这会儿宝玉就在家学,然而他根本没有读书的样子,一边拉着一位少年的手,一边还和另一位少年眉来眼去。
贾政当即就要进去,小厮拦住他道:“老爷别冲动,这二位或许只是宝二爷的朋友罢了,若不管不顾闯了进去,冤枉了宝二爷不要紧,平白污了他的名声又该如何?”好说歹说把贾政劝住了。
贾政也不走,只在外面看着,见宝玉一直没有多的动作,高高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岂料到了休息时间,宝玉便与一少年手拉手去了隐蔽处,贾政悄悄跟上,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贾政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怒骂:“我打死你这个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