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太子正在上课,今日学《尚书》,太傅正是汤斌。
课讲到一半,汤斌突然脸色苍白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息,他连忙向太子告罪,从怀里摸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丸药就水服下,不过半盏茶功夫脸色就有了好转。
他便要起身继续上课,太子摆摆手:“不急于一时,孤已经叫人请太医去了,您先歇着等一等吧。”
汤斌无法,只得应下。
太子好奇地看着那药瓶:“这就是六弟带人做的那味胸痹特效药?”
“是”,汤斌感念道,“老臣惶恐,令六阿哥如此大费周章。”
太子点点头:“六弟一向好心。”
汤斌的病情太子知道的,他患有胸痹之症多年,病症时发,逐年频繁,严重时曾致昏厥,每次病发都要兵荒马乱一场,数次险些丧命。
他倒是运气好,遇上了六弟。
太子想起出阁典礼那天的事,心想运气好的不止汤斌,还有他。
若没有六弟,他不敢想象将会面对什么后果,汤斌可能当场犯病,而朝中部分酸儒可能将此事归为苍天示警,批判他德不配位,那才真的叫人头疼。
太子知道胤祚不欲和自己来往过密,但他也不愿欠下人情,想着胤祚如今最想要的是病人,便吩咐毓庆宫生病的宫人去找胤祚看诊。
太子吩咐,自然无人敢不遵从,于是胤祚的病人陡然多了起来!
胤祚惊喜:“我医术这么厉害了吗?”竟然这么快就取得了病人信任?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胤祚是理智的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论天份和进步他不输任何人,但学习时间毕竟短,能力还比不上自小浸淫医道的同窗。
这些人来的突然,又不是冲着他的医术,肯定是有人在帮忙,胤祚首先排除了康熙和德妃,剩下的就没几个了,诊脉时再套套话,很快就推测出了背后之人。
没想到是太子。胤祚心情有点复杂——
他好会啊!
不愧是学着御下之术长大的人,第一份礼给七公主了做面子,第二份礼更叫胤祚无法拒绝,真是不送则已,一送就送到心坎上。
胤祚觉得他对太子的好感度仿佛股票曲线,一时暴跌,一时又暴涨,过山车一般刺激。
他抚平自己波动的情绪,打起精神面对眼前的病人,既然拒绝不了这份好意,就要切切实实学到东西。胤祚水平或许不够,但他面对病人却非常谨慎,若有不懂之处必定认真求证,开方也会叫人把关,并不仗着身份胡来,倒叫心里忐忑的宫人们放心下来。
虽然来看病不是他们的本意,但既然胤祚用心,又有太医兜底,那真是难得的机会了。
之后几天胤祚病人不仅没少,反而更多,胤祚获得大量病例,白天看诊,回去还要翻医书请教太医,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胤祚刚看完一个病人,排在下一个的宫女娉娉婷婷上前福身:“奴婢贾元春给六阿哥请安。”
胤祚正在脉案上奋笔疾书,头抬也没抬道:“坐吧,稍等,我写完这几句。”
“是,奴婢不着急。”
胤祚点点头,把最后几句话写完,看着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满意点头,交给小太监收起来,这才看向面前的宫女,笑眯眯道:“伸手吧,我先给你把把脉。”
贾元春伸出手:“多谢六阿哥。”
胤祚认真地把脉,他看诊时一般只问病情,没有和宫人闲聊的习惯,肉嘟嘟的小脸上竟多了几分严肃。
贾元春看着面前沉着的小孩,犹豫了下搭话道:“听说阿哥在扬州御史府上住过一段时间,不知林大人和林夫人可好?”
胤祚听出点意思了:“你和林家有关系?”
贾元春点头笑道:“奴婢府上和林家是亲戚,林夫人是奴婢的亲姑姑呢。”
这关系听起来颇为亲密,胤祚刚扬起笑脸。很快意识到不对:贾敏可是荣国公府的姑娘,贾敏的侄女不也是贾家人?
胤祚对贾家一点好感也没有,笑容顿时落了下去,淡淡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贾元春:“”
胤祚的冷淡出乎贾元春的预料,她本是为着套关系来的,如何能甘心,咬咬牙还想继续搭话。
然而胤祚已经把完脉低头开始写方子,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贾元春最终也没再和胤祚说上话,只能不甘地离开,胤祚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贾家啊。
之前一直忙着没顾上,如今也该给林如海敲敲警钟了。
胤祚对林如海有一点了解,知道那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虽不知道原著里他为何对贾家那般信任,但若让他知道贾家的真实情况,以他对女儿的看重,必定能为黛玉做出更好的安排。
胤祚把事情交代下去,隔日贾家的资料就放到他桌上。
贾家龌蹉事实在太多,下人嘴上又没有把门的,什么香的臭的事都敢往外嚼咕,德清只用了一天时间,查出来的黑料就有满满当当四张纸。
胤祚大略翻了翻,对贾宝玉相关的消息多关注了下,看到什么衔玉而生、厮混后宅、不喜读书等等,不由冷笑一声。
什么玩意儿!
他看得恶心,也懒得多做处理,原模原样塞到信封里让人送给林如海。
林如海和贾敏看到这份资料时自是恼怒无比,多年来他们久居姑苏,对京城国公府的了解只限于往来书信及年节送礼时问上下人几句,贾家自然不会说自家不好,故而他们知道的相当有限。
林如海对贾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他与贾敏成婚之时,那时岳父贾代善还健在,府里虽有后继无人之忧,但家风还算清正,子嗣教养也很上心,否则也教不出贾敏这般才情教养出众的女子。
岳父去世后,他知道贾家不如以往,也听说过“哥儿衔玉而生”这样的荒唐事,但因着岳母还在,他从没想过岳家能堕落到这个地步。
尊卑不分、奢侈无度、荒□□烂、仗势欺人
那贾宝玉又是个什么德行,年纪不小了,书没读过几本,一味在后宅厮混,院子里养着一群副小姐,最大的爱好竟是吃丫鬟嘴上的胭脂?
想到他的玉儿差点和这么一个人定下亲事,林如海骇得后背发凉。
他没有怀疑这些消息的准确性,一则他相信胤祚,再则这都不是隐秘,一打听就知道的东西,没必要作假。
况且林家又不是没有和贾家亲近的下人,贾敏只是略一拷问就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下人还在辩解,说什么“夫人身子不好,不敢让夫人知道,并非故意隐瞒”的话。
贾敏摆摆手让人出去,瘫在床上一时征征。
娘家提亲事时可没提这些,说的都是府里和睦、哥儿聪明乖巧的话。枉她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为女儿谋划,结果差点栽在娘家手里。
她心里泛起后怕,又深深觉得庆幸,对娘家也升起了一些不满。
而此时的京城,胤祚完成定期尚书房打卡活动,向四阿哥发出邀请:一起去看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