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低下头冷冷看了过去,还不死心,来来回回的翻看着帖子。
这样的帖子他的父亲也有过两三份儿,那还是父亲求爷爷告奶奶不晓得攀附了多少关系,献出了多少谄媚,才将邀请的帖子拿到手。
便是父亲去给知州何大人过寿送礼后,那帖子也舍不得丢了,反而放在了书房的要紧位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显摆一二。
唯一不同的是,此番陶园拿在手里的帖子,上面的字儿像是女人写的,同何府管家统一写的帖子,那字儿还是不太一样。
不过帖子上何家的标识是真的,这个做不了假的。
吴佩顿时整个人愣怔在了那里,看看手里的帖子,看看陶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陶园料定吴佩绝对不想到,她的几颗草莓和几幅卡通画就替她扳回一局。
她冷冷笑看着吴佩,就喜欢看这些贱人恨死了她,却杀不掉她的别扭样子。
一边站着的张汶和姚氏也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陶园就是个桃源村里张家的小寡妇而已,什么时候和知州府何大人攀上了关系,她都没有去过云州府,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了?
张汶暗自隐隐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就不该得罪这个贱人。
没想到陶园这个贱人竟是还认识知州府何大人,若是她早点儿说出来,他当初在张家也不会欺负她。
此番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一层关系直接攀附上何大人的门路,到时候吴县令算个屁,他再也不用在吴县令面前当狗了,他也能将那堆肥肉死死踩在脚下。
陶园冷冷看着吴佩,抬起手将吴佩手中捏着的帖子抽了出来笑道:“对不住了,县衙门我是不可能和你们去的,若是你们非要我去,那咱们就去知州府见真章,到时候在知州府上喝喝茶,让何大人断一断这个案子,瞧瞧我陶园是怎么窝藏贼匪的?”
吴佩的眼皮狠狠跳着,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陶园将帖子重新放进了盒子里,看着李嬷嬷道:“李嬷嬷收好了,过几日打扮打扮还得去给知州大人拜年的。”
四周一片哗然。
“什么,乖乖呦!陶寡妇还要给知州府大人拜年?”
“这能给知州府大了拜年最起码也得是亲朋好友了,一般人便是想去都不能去的啊!”
吴佩脸色铁青了下来,他的父亲每年给知州府大人送多少礼,都没有邀请去年后聚会的帖子,陶寡妇竟是有,难不成真的同何大人有些关系?
陶园要的便是这个效果,有时候真真假假,骗子就是这么干的,况且对付吴佩这种人便是骗他也是抬举了他。
陶园挑着眉看向了吴佩道:“吴公子,今儿难得来一趟,不进来坐坐?”
吴佩瞧着陶园的宅子,怎么看着都觉得有些诡谲万分,心头不禁恨出了血。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谁知吴佩刚要下令带着人先离开,等他以后再想法子对付陶园,不想人群中却缓缓挤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哈哈哈哈哈……如此清高的读书人,竟是被一张帖子吓得屁滚尿流,委实可叹可笑!”
“不想少年郎,居然是活成了少年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恶心!恶心啊!哈哈哈哈……”
虽然四周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不识字儿的白丁,可也听得出来这个人几句话便是将吴佩骂的是狗血淋头!
无非就说他是个白读书的草包,只看重外表的庸才。
这下子可是触及了吴佩的逆鳞了,吴佩自认为自己在隆阳县也是一等一的才子,可惜是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封得才子。
可他就是认为自己是才高八斗,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在才情上蔑视他。
他愤怒的看向了人群,百姓们也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儿,却看到一个中年文士缓缓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是万般的悠闲。
陶园也没想到半道儿竟是有人参合进来搅局,她忙看向了那个人。
不禁微微一愣,第一眼便觉得好有气质,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然看出来年轻时候的好样貌,即便是如今岁月沉寂,却也凝练出了不一样的灼灼风姿。
只是他的穿着委实不像个有钱人,一袭靛青色布袍,脚上穿着千层底儿的布鞋,肩头背着一个简易的包裹,头发已经有几分花白用乌帽裹着。
就那么闲庭散步般的走了进来,瞧着便不是隆阳县本地人,倒像是路过此地的酸儒。
吴佩一看此人的穿着便是眼底掠过鄙夷之色冷冷呵斥道:“哪儿来的乞丐?便是无处讨饭了吗,竟是胡言乱语了起来?”
那中年文士淡淡笑道:“还被公子说中了,在下就是来隆阳县寻亲讨一口饭吃的。”
一边的陶园有些傻眼,瞧着这个人的样貌那么周正便是个骨头很硬的人,身上自带着几分正气。
她听着这人的话音是站在她这一边发声的,她也不想连累无辜,虽然对方是个好心,可吴佩这个人太难对付,她如今也是连编带骗,本就是权宜之计。
“这位先生若是外乡来的,便请进府上喝杯茶再走,此间的事情这位先生还是不要多说了,多说无意!”
本来陶园想将他护着,等此间风波过后,若是他落了难,她便赠他些银两做盘缠,终于遇到一个肯直面吴佩敢于出头的勇士,她倒是想要厚待的。
哪知道那文士凝神看了陶园一眼,倒像是认识她似的,并且眼神里还很感兴趣的样子,让陶园都被看懵了的。
中年文士的视线移开,对上了吴佩冷冷道:“一个县太爷的公子哥儿罢了,这么横?”
“天理昭昭,竟是无视王法,无视朝纲,你们吴家的法令便是法令吗?”
“即便是抓捕人也得有证据,有差官,什么时候轮得到县太爷的儿子行驶朝廷的法律了?可笑!可笑啊!”
吴佩正在气头上,没处发泄,点着中年文士的鼻子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老畜生抓起来!”
“你凭什么抓我?”中年文士冷冷道。
“我犯了什么罪?你有什么借口要抓我?”
吴佩冷冷笑道:“就凭我说的话便是法令!来人!抓起来!定是外地来的妖言惑众的乱党,抓起来给我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