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闵婕勾了红唇,朝门外看了眼,“走吧,外面去。”
她倒不是怕他,也不是在大家面前难为情。
就是单纯地觉得,他们也许真的可以心平气和的聊一聊了。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口,秦澜幽幽来一句:“为什么分手总在下雨天……”
其余几人拆着礼物,纷纷惊叹。
萧潇:“呵!端砚,徽墨,诸葛笔,澄心堂纸……大手笔啊!”
苏明淳:“石楠根星期斗,一套七支,泰迪限量版,世界独一套,还行吧。”
秦澜把玩着翠绿欲滴的翡翠,一声叹息:“早这么懂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张光亮:“闵婕有分寸……倒是这礼物,确实贵重了些。”
曾馨:“你以为送礼送的是什么?不是图利就是图个心安,前者我们给不了,后者就当是我们仁慈吧。”
总之,收着就是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望向门外雨幕,只觉今日的雨声,似乎也凭添了些许忧愁。
夜雨潇潇,秋风瑟瑟。
院子里,容颜绝佳的男女撑伞漫步。
彼此都异常的沉默。
往往有许多话想说的时候,最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转了大半圈,裴祈终是先开口。
他看着她,语气散漫:“苏闵婕,你又赢了。”
“是么?”苏闵婕牵起唇角。
裴祈也跟着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一股寒气。
“先是拿专利来试探我,让我看清自己的渣男属性,再是和梁叔叔一起给我挖坑,想”
置我于万劫不复……”
回头想来,每一步,她都精准踩在点上。
裴祈闭了闭眼,压着胸腔内的情绪涌动。
向来,他都是坐在王座上的人,如棋子般使尽天下人,却一次次的栽在苏闵婕手里。
不是没有防备,而是以为她对他毫无伤害性。
毕竟,她从不掩饰对他的爱意浓浓。
是他太自信。
又或者是他真的太渣,仗着苏闵婕爱她,潜意识里就可以将她低估。
结果就是,这个曾经疯狂爱过他的女人,如此不动声色的,就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他的情绪,玩弄在指间。
如此一来,他当初所经历过的那段痛苦到刻骨铭心的自我挣扎,就显得可笑和荒谬了。
裴祈微微侧脸,隐在昏暗光线中的唇沿浮出一抹惨笑。
苏闵婕抱着双手,静了好一会儿,抬起漂亮的桃花眼,静静看着男人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灰败与挣扎。
“裴祈,我说过,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毁了你。没有人要置你于万劫不复,所有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吗?”
就算当初只是联姻,他也可以选择善待她,善待苏家,做到表面上的温柔体贴。
离婚时,他可以选择体面解决。
离婚后,他可以选择做朋友,或是相忘于江湖。
她拿专利试探他时,他可以坚持自我,可以趁机挽回她,可他选择了退缩。
她给他挖坑,把机会给梁静……他明明有许多的选择,可他选择了在权衡中找到一条利益最大化的路。
“裴祈,你知道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什么吗?”
裴祈眼眸深深地望她,苦笑:“是人心。”
“对。”苏闵婕笑容很浅,像一片轻柔的浮云,“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黑暗,有时,可能连自己都察觉不到。”
“成为朋友或是夫妻的前提,是彼此都相信,自己能将这黑暗的一面隐藏一辈子。”
“而那些中途翻脸的,就是因为其中一方不小心暴露了。”
裴祈低一下头,声线轻颤:“我们则不同,我一直在暴露自己而不自知,对吗?”
一直是她苦苦在撑,撑到她也快暴露了,便理智地选择分道扬镳。
可他还是不自知啊!
他蠢到去纠缠,去招惹,像个跳梁小丑。
可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裴祈语声无力:“苏闵婕,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
苏闵婕缓步上了瞭望台,撑着栏杆看向远数无尽的雨幕,语声飘浮在空气中,浸着淡淡凉意。
“是呀,你是爱我的……所以,你舍得将我推给别的男人。所以,你愿意为了我娶别的女人……”
爱的像个笑话。
裴祈心中一震,一丝细微的疼痛和恐惧从心脏里面钻了出来。
他扔了伞,慌乱地从身后圈住苏闵婕,胸膛贴着她后背,像情人般缠绵地贴着她耳朵说话。
“你将我身体里的卑劣全拽了出来,是想说明什么呢?说明我自不量力,根本就配不上你?”
“那你呢,苏闵婕?”
“网上有人评论,说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下嫁于我,是仙女下凡救我于危难……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用你的仙女棒,挥一挥就可以免去我所有的苦难?”
“为什么要一次次的用无关紧要的道具来测试我?”
“苏闵婕,你……”
温热的气息一阵阵的喷薄在苏闵婕耳后,引得她止不住的轻颤。
男人嗓音微微哽咽,顿了顿,轻轻吻着她的后颈,温柔的致命。
“你就真的爱我吗?明知我不得不选锦绣前程时,却要扮演成灰姑娘来测试我有没有眼光……是,我是一直在规训你!”
“那你呢?”
“你就没把我当成是一种过家家的高级玩具吗?”
“苏闵婕……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寻常男女一样,好好相爱……”
男人轻喃着,声音越来越低,从女人脖颈一路细碎地吻至她圆润的耳垂。
“苏闵婕!”
“老婆……”
“裴太太……”
“苏苏……”
他换着称呼,一遍遍地喊她。
舌头卷着她耳垂在齿间反复噬啮,仓皇的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因为太害怕,下意识想把责任推给对方,又清醒地认知到没有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一刻,骄傲到骨子里的裴祈,终于将自己身上的刺一根根拔除,看到了包裹在最里面的那个渴望爱又害怕爱的自己。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母亲。
害怕承受不住思念的苦,这些年来,他有刻意去遗忘。
可刻在命运里的东西,又怎是能遗忘的。
只不过是在心里费尽辛苦地筑建了一座牢,将它们封存而已。
当牢门坍塌,那些记忆反而清晰的像是本书刚开封的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