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安顿了顿,再开口时,微冷的声线似凝结了冰凌,带了几分狠意,桀骜又坚定。
“季家将我当成一盆脏水往陆先生身上泼,陆先生大人大量不计较,我却不想就这样烂在土里。”
言下之意,昨晚之事,并非她所愿,她也被算计在内。
且,她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陆渟骁对别人的家事没什么兴趣,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只盼着快些来人。
“不打扰陆先生休息,再见。”
季安安渐渐找回理智,很正式地鞠了一躬,打算离去。
门一开,冷风呼呼灌进来,女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陆渟骁摇摇头,无奈叹气。
到底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折身拿了外套追出来,“季小姐,衣服先借你,穿上吧。”
季安安回头看他。
昏黄路灯下,她的眼睛格外清辙,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人的影子,干净的像一片未开垦过的净土。
陆渟骁晃了下神,温和道:“这可是冬天,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谢谢,”
季安安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指,顿时烫的心里一缩。
苏闵婕接到裴祈电话时,年卿已查到季安安的行车路线,正和方雯在往这边赶。
此时,刚到门口。
见到季安安,方雯暗松一口气,迎上来接过她的钥匙,恨恨道:“真有你的!你的车给我开,自己滚小七车上去!”
季安安便木呐地坐进车里去。
见陆渟骁送出来,苏闵婕只好下车去打招呼。
“抱歉,给陆先生添麻烦了。”
“没事。”陆渟骁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含笑说:“只怕没处理好,裴祈会找我麻烦。”
他这么直接地点出裴祈,苏闵婕笑了下,“没想到他还能有你这样明事理的朋友。”
陆渟骁望着她,“很奇怪我为什么没参加你们婚礼,且在这三年里,和裴祈断了往来吧?”
苏闵婕勾唇:“他那人脾气太臭,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陆渟骁摇着头,“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
“因为,我并不看好你们的婚姻。”
答案有些意外,苏闵婕愣了愣,“要不说陆先生是明白人呢。”
陆渟骁又笑:“我只是想对苏小姐说,每个人对感情的理解与接收能力都不同,特别是有些人,自以为只有管住自己的心,不轻易表露自己,不让别人轻易看透自己的内心,才能做到事事掌控。”
这有些人指的是那些人,不言而喻。
人有心帮朋友说两句,苏闵婕也不装懵,回应道:“男人对女人的伤害,不一定是他爱上了别人,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是他在她有所期待时让她失望,在她脆弱无助时没能帮扶一把。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天定的缘分,只有在最契合的时间里双向奔赴,才有可能走远。那怕错着一分一秒,都是孽缘。”
双方态度已明,有些话点到为止。
苏闵婕颔首:“陆先生请回吧。”
“苏小姐慢走。”
目送车辆远去,陆渟骁不禁替裴祈暗叹一声。
这前妻只怕是不好追喽!
……
苏闵婕开着车,淡扫季安安一眼。
后者脸朝着外侧,没有要交流的意思。
苏闵婕轻叹:“认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想法从不说出来,太令人伤心了。”
二人是在音乐节认识,上万人的广场,她一眼就看到她背着大大的吉它,冷酷又漠然地望着台上。
孤独本是个晦涩的词,但用在季安安身上,就成了魅力。
她仿佛就为孤独而生,孤独就是她的颜色,多一分热闹都很违和。
因为音乐,她们很容易就走在一起。
再后来,多了年卿,元真他们几个。
七个人的世界,已经是季安安能接受的最大范围。
就是这样一个谈感情就色变,把‘珍爱生命,远离爱情’挂嘴边的姑娘,在生着病的当下,一声不响跑到一个,顶多算是有点瓜葛的陌生男人家里,着实令人费解。
又是长久的静默。
就在苏闵婕放弃,打算放点音乐,给够对方缓冲的时间时,季安安开口了。
“我最近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走到那里都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生活久了,连心情也无所依托,像是没有根的茎叶,扎在泥土里,风一吹就能卷走。”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浓郁的情绪表露自己。
苏闵婕听得鼻头发酸,很实际的道:“季家敢这么对你,不可能就这样算了。正好,趁这机会拿回属于你的,等你有了事业,安全感自然就有了。你要不愿意呆在雅市,就跟我去首京。”
“小七,不是这样的……”
季安安痛苦地捂住脸,脆弱的不像是她。
苏闵婕心惊,将车靠路边停着,认真打量季安安。
“别告诉我,你爱上陆渟骁了!”
“我不知道……”季安安低下头去,声音轻的蚊子一样:“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归属感。小七,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苏闵婕拧了眉,“是从那晚在不夜城开始的?”
季安安点点头。
“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吧?”
“是。”
“所以,是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
“该不会就因为他姓陆,且有个骁字,让你想起了你那养父吧?”
季安安点点头,又摇头:“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我自己也说不好。”
似在害怕什么,她突然转移话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季家,是裴祈给你打的电话?”
苏闵婕却没想放过她,眨眨眼,一针见血:“是你主动送上门给季二老设计的吧?”
季家之所以留下季安安,同意将其母供奉在季家祠堂,看重的就是季安安本身的价值。
季家没女儿,巴不得借着她搭上什么财路,之前三天两头替她安排相亲。
不是断胳膊断腿的富二代,就是刚死老婆的秃顶老头儿……
季家的心思,季安安心里最是清楚。
以她的警惕性,季老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除非,是她自愿。
果不其然,季安安微微侧头,默认的姿态。
“哈!”
苏闵婕拍一下方向盘,笑一声,又笑一声:“季安安你可以啊!不玩就不玩,一来就是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