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奚回头,见是苏闵婕,一点儿也没尴尬或是不高兴,跳起来就乐:“苏苏姐,你来了呀!”
搞得这里是她家似的。
苏闵婕笑笑,“我找元真谈点事。”
“好哒!那我找艾米玩去!”陆奚瞄一眼桌上的冰淇淋,极力推荐:“这里的冰淇淋看着真的好诱人,苏苏姐你一定要尝尝!”
苏闵婕提醒她,“这家工作室是我的。”
每一样甜品,都是她亲自挑选,尝过的。
“哇哦,苏苏姐你好棒啊!”
陆奚没心没肺地拍一下手,“那我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见元真面色赧然,苏闵婕只是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元真自己崩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小孩子天性,让你见笑了。”
“这么快就护短上了?”苏闵婕点着头,“不错,丈夫的身份你适应的很快。”
元真僵硬地扯扯唇,目光下意识朝陆奚离开的方向望了眼,直接进入正题。
“裴祈母亲的报告我看过了,就算是我,希望也不大。”
苏闵婕十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沉凝一瞬:“有几成把握?”
元真想了想,“不到四成。”
苏闵婕静默着。
如果是她,那怕一成两成也不会放弃。
相信裴祈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牵扯到一个问题,元真已经离职,且是在他职业生涯的巅峰。
就算医院那边好协商,可以请他回去手术。
万一手术失败,会不会对他的声誉和心理有影响?
图个圆满,是大多数人的心理,这很正常。
谁也不想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留下遗憾。
又是裴祈的母亲,这些年,元真嘴上不说,对裴祈从来都没释怀过。
苏闵婕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多难元真都不会拒绝。
可她这样,未免也太自私了。
“想帮?”元真眉眼深深地望着她问。
苏闵婕斟酌了一下,“毕竟和裴氏有合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普通同事遇到这样的事,也会想着法子的帮一把。更何况,算起来,也曾一家人过。”
元真点着头,“想帮,但怕为难我?”
苏闵婕如实道:“我确实很犹豫……或者,你帮忙介绍一个能力强的医生,或是给一些治疗方案,可以吗?”
元真就那么看着她。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失落。
苏闵婕无奈叹声:“不是见外,你是我二哥,我不得替你想想吗?”
元真收回目光,“手术还是我来做吧。”
话落,他又有一声轻叹:“求我都这么难,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求别人。”
……
得了元真的话,苏闵婕马上联系了裴祈。
电话里,裴祈低沉道:“见面说吧,我就在你工作室门口。”
苏闵婕稍稍迟疑,还是走了出去。
裴祈的车果然停在门口,人靠着车头,正在吞云吐雾。
“你跟踪我?”苏闵婕皱起眉头。
“你出面,元真一定会同意,我只是想给你省些麻烦。”
裴祈说着,扔了烟头拉开车门,朝她偏一偏头,“上车吧。”
苏闵婕无语。
且不说‘给她省些麻烦’的理由有多烂,电话里说不更省事?
她又凭什么要上他的车?
这里说不行吗?
屁事怎么那么多!
裴祈不催,也不走,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就那么隔着车窗看她。
有种不动声色的执拗。
苏闵婕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搞得好像她欠他似的!
冷笑了声,她拉开车门坐上去。
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骚操作。
裴祈一脚油门,车飞驰起来,是去城外海边的方向。
他不说话,苏闵婕也懒得搭理,在手机上处理些工作。
时不时的抬头看眼窗外,脑海里闪现出一些熟悉的画面重叠。
记得,那一年,纪霜的生日宴上,她遭遇难堪。
裴祈带着她离开,走的就是这条道。
那时,他们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伸出援手。
一如她今天的决定……
也许,缘尽不代表情散,情散也不代表缘尽。
纠葛过,他们都不可能像陌生人一样对待对方。
想到这些,苏闵婕紧绷的心情稍稍缓和,主动道:“元真答应主刀,但只有不到四成的把握,你们商量好。”
“元真要结婚了?”裴祈答非所问。
苏闵婕点点头。
“到时候通知我一声。”
苏闵婕想说,有你什么事儿!
又忍了。
车速很快,裴祈没再说话,直到海边,他停下车,对苏闵婕说:“陪我走走吧。”
苏闵婕念着久远之前的那个人情,跟在他身后。
海风将裴祈的衬衣吹鼓起来,显得那高大的身影无尽落拓,声音夹杂在海浪里,忽近忽远的传来。
“我父母的感情出问题时,我大概六岁左右。”
“其实不太懂他们在吵什么,只是不明白,不久前还能手牵着手去接我放学,为什么突然就无法再原谅对方?”
“接着,在巨额的分手费和我们之间,我母亲选了前者,从此在我们的生活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时裴文婷还小,每天拉着我问妈妈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没多久,曹淑忻嫁进来,我父亲逼着我们喊妈妈……”
裴祈表情嘲弄地笑了下,“那时的我,真的不明白,连亲情都可以随意更改替代,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关于他父母的事,苏闵婕大概了解。
但这还是第一次听裴祈亲口说起。
苏闵婕静静听着,没有任何表达。
裴祈放缓了速度,眺望着大海。
“自那以后,我只敢相信我自己,所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在每件事上都要力争第一。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不被任何情感裹挟。”
他突然侧首过来,看着苏闵婕。
“结果,我还是败在了你手里。”
裴氏危机,他被逼拿自己的婚姻当筹码。
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爱上她,这和他当下的人生观是悖论的。
苏闵婕扯扯唇,“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说服自己,我并非生来混蛋。”裴祈说。
苏闵婕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看他片刻,认真道:“我从来没觉得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但现在对我来说,对错已经没有意义。”
裴祈用手指撑住被风吹乱的发,同样眼眸认真:“苏闵婕,远离我,你就一定会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