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冉还未走近何婶子家,便听得梵音缭绕,她不由得加紧步伐。
何婶子家腾出了家中最宽大的房间——堂屋。
两口黑漆漆的棺材停顿在堂屋中间,屋子里及屋外站了不少躬着身子的人。
在下坝村,按习俗来说,未成年的少男少女离世或者家人在外地横死的,一般只能算孤魂野鬼,不能停棺入家门。
但是何婶子不忍心闺女死了都没有个安身之所,所以不顾习俗硬是将闺女停进了家里。
并且规格也按照自己家相公规格来,乡亲们看见了也没有过多议论,毕竟人家父女两确实悲惨,换谁,也是于心不忍。
颜冉走近何婶子家,入目的便是一片白,白色对联,白色的纸花,白色的翁帆布……
堂屋中间几个素衣披麻戴孝的人跪伏于地,大放悲声,哭声震天。
颜冉听得心里难受,嗓子眼发堵,眼圈也不知不觉红起来。
人的情绪是会被感染的,在场的人谁不抽泣。
入殓的仪式接近了尾声,颜冉也不敢去与人告别,并不是因她与棺材中人不大相识,而是因她不忍看到棺材中二人的那凄惨面目。
她悄然无声地伫立在何婶子家院子前,怔神瞟眼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趁着人群不注意,猫着腰偷摸进了何婶子家厢房。
颜冉觉得那抹人影有点眼熟,忙跟了上去。
不是林大山是谁!
颜冉正打算进屋子看他准备干啥,不料还未踏进门,就被里正喊住。
“颜丫头,你找我有事?”
颜冉觉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里正伯伯,谁给你传话说我找你有事的?”
里正若有所思,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说了。
“没有谁,大概是她弄错了。”
“哦,没事就好,那里正伯伯你去忙。”
里正点了点头走了。
颜冉进了厢房,厢房早无林大山人影,大概是刚刚听到外面的声音,从连着厢房的一个角门去了别的房间走了。
颜冉也没有多想,在何婶子家待了些时辰,便回去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从手里溜走,只剩下夜幕的尾巴。
男人还是没有苏醒,颜冉颇感无奈,又喂了些吃食,这次吃食是颜冉上次集会买的大米。浓稠的米油飘在碗上,看着就想喝一口,颜冉这次还加了点盐。
还是给这人补充点好的营养,不然他老是不醒过来也是个麻烦。
白粥入口,楚寒骁终于觉得活了过来,他闭着眼装着昏迷时那般吞咽,猜测着仙使的容颜。
他在颜冉出门的期间因精力不济沉沉入睡,颜冉端粥进来时他才悠悠转醒。这一觉很好地补充了他的精力,头脑也较之前清晰了。
伺候男人喝完粥,颜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草草洗漱了就睡过去,看似一天没做什么大事,但一天也没闲着,不是忙这就是忙那,一天耗下来,还真是累。
和周公下棋是颜冉一大爱好,早晨日上三竿了也不愿意醒。
苦得床上的男人好想不再装睡,去提醒仙使下厨。稀粥不抗饿啊,堂堂九尺男儿,现已饿得前胸紧贴后背。
“小冉,小冉,快起来了,不好了,大家凑给何婶子的钱被偷了。”
吴清尧咚咚地拍着颜冉房门,颜冉本还想再赖床片刻,听到何婶子钱被偷了,她一个激灵,咕噜翻身起床,趿鞋就出门。
两手打开房门,脑袋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清尧姐姐,你说什么?何婶子的钱被偷了?什么时候的事?”
吴清尧见颜冉只穿了亵衣亵裤就开门,饶是她是个女孩子,脸也不由得红了。
“快快,小冉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吴清尧忙手掩着眼,推她脑袋推进门,帮她将门拉上。
颜冉看了自己全身,无奈地笑了笑。
半炷香后,颜冉再次开门。
“清尧姐姐,你快说说,是谁这么不要脸,这大家好意凑给何婶子办丧事的钱都能偷?”
“要是知道是谁话就好了,你不是给请了法师买了棺材吗?
何婶子就想着既然事情已如此,干脆欠你一个人人情得了,打算将那钱拿出来全部退还给乡亲们,谁知道去放钱袋的厢房妆奁盒子里一瞧,钱袋子不翼而飞了。
她找遍了所有屋子,就差点掘土三尺把家全翻过来了,这才意识到怕是被那起良心不好的人偷了。”
颜冉听完心里闪过一个身影,莫不是他?
“走,去何婶子家。”
“还去干嘛,这会儿何婶子见谁都疑,我们去了会不会弄巧成拙?”
“放心,不会的,我们去帮何婶子捉鬼。我想,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吴清尧惊讶得说不出话,“你是谁,你猜到是谁?可是你没有证据啊?”
颜冉胸有成竹地道,“放心,要证据我就给他造出证据,保准他逃不掉。这种坏了心肝的人,根儿上已经坏了,没必要给他再留任何颜面。因为,狗改不了吃屎!”
吴清尧见颜冉语气过于冷,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只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颜冉和吴清尧到了何婶子家,何婶子正在哭天抢地自责,自己为啥不把钱袋子放在身上。
里正和众多乡亲也在场,里正的脸黑如锅底,他是实在没想到,人竟然可以可耻到如此地步,这种钱都能昧,真想掏出他心肝来瞧瞧,是不是全黑的。
这时,人群中想起一道女音:“昨日,有人瞧见了颜家丫头去了厢房,还望颜家丫头出来说道说道,去厢房干嘛去了?
为何大家都在行入殓礼,却独不见你一个人。”
颜冉气笑了,这话就只差没指着她鼻子骂她就是那小偷了。
颜冉认真地打量人群中说话的妇人,这妇人是和林袁氏交好的陈王氏。
她的心下明朗,莫非昨日支使里正伯伯来寻自己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