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声,电台放着耳熟能详的粤语歌,司机将微信群开着,语音一句句往外蹦,说的都是淮城的言。
他自趁着闲暇,也会几句。
至于后面的两个女人,自上车后就互不说话,他不敢打扰,甚至怀疑两人不认识。
衣服保暖,车窗得严实,温度慢慢到桑絮体内,酒意跟着上头。她不住地捏眉心与太阳『穴』,但头疼得厉害,捏两下无济于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半晌,她连打开的耐心都没有,不想看屏幕。
该怎么跟封憬说,骗她自突然想睡觉,家了吗?
还是如实相告,说自被裴渡诱拐。
封憬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跟裴渡在闹别扭,一定笑话她们这么快就和好了。
桑絮也莫名其妙。
裴渡不她,明知是最好的结果,她还是难克制内心的失落,想再被多看一。
她们的感情,开始就像剧本,结束也应该像游戏一样。
复盘后,到正轨上。
可是剧本杀只需入戏半天,出戏当然快;她已经入戏一个月,要怎么出呢。
无论她在过程如何提醒自要冷静,无论她将这段感情说得有多不堪,她得到的都是最真切、宝贵的东西。她没有办法在失去后,当作没得到过。
如果从没有得到,大可潇洒说不需要,得而复失,怎么洒脱?
她自私地渴望裴渡在结束后,还能看见她。就像从前在家里,所有人忽视她,她不甘心,总要自作多情地找些事情去问。
桑城还没起吗,到了吃龙虾的季节吗,雪下大了校会通知不上吗……诸如此类,她都知道答案,却偏要去说一说的废话。
有时候能得到应,更多时候得到的是不耐烦。
家境在她上高后才好起,在此前,父母疲于养家,所剩无几的耐心都在桑城身上,谁喜欢解答废话呢。
随着年纪增长,她终于能妥当地将多余的亲近心给藏起,或者说,亲手捕杀。
沉默,寡言,甚至是漠然,也没换家里人的不适。
他们对外说:“这孩子读书好,心都放习上了,傻了。”
好像这样就能桑絮的『性』格缺点变成闪闪发光的优点。
像对家人死心一样,她需要的只是时间,所忍不住想裴渡,仅仅因为不习惯。
等她离职,等她适应,就不会想入非非了。
可惜裴渡没有给她适应的机会,她自然地轻巧地,又闯进桑絮的活里。
好像她们那晚吵架的话,流的泪,从未发过。
她还是要管桑絮抽烟的事,她崴了脚,桑絮还是要蹲下背她。
她仍要吃醋有人接近桑絮,桑絮没拒绝,而桑絮亦对虞瞳在她身旁而耿耿于怀。
所绕绕去,情意压根没有变。
所谓烦恼,都是桑絮自找的,她逐渐意识到这一点。
却不晓得,这样的认知是更加通透了,还是更加入戏了。
她不清楚裴渡的心活动,九年的差距,让她看不透她,却本能地抗拒不了。
裴渡趴在她背上,淡雅好闻的香直往她鼻子里扰。她说喝酒难受,想去桑絮家里歇。
这片离桑絮家更近,上去似乎合,但桑絮不愿意。
裴渡又说,想吃桑絮做的桃酥,上虞眠吃了,也说很好。
桑絮家里有,等上班就带给她。
她说现在就要吃。
最后她们还是打的往桑絮家去。
风里太冷,桑絮不愿再僵持,又或许是一个女人背着另一个女人在原地不走,太吸引闲人的目光,她们必须离开。
裴渡今晚其实没喝两杯,多是他们在说。
裴然嘴里没,桑絮的事情讲了,直呼美好爱情。却不想场上的虞瞳、虞眠早就知道了,半点都没惊讶。
虞瞳叹口气,扶了扶装饰『性』的镜框镜,他这人闷『骚』,泡吧时一贯穿得风度翩翩,展示人格魅力。
“谈的第一天就女朋友带到我店里显摆,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裴然被这通『操』作惊讶道:“啊,我姐这么牛吗?”
虞瞳点头:“姐没属牛都可惜了。”
一句话闹得满桌哄笑,裴渡也笑,说出那时候的想法:“她没有安全感,在一起了,想要让她心定。”
“合着我成炮灰了。”虞瞳翘着二郎腿往后颓废一靠。
虞眠,他亲姐姐看不下去,踹他一脚:“别在这卖惨了,女朋友见,不知道要怎么跟闹呢。”
裴然:“……”她还是太年轻。
绪从酒吧里抽离出,裴渡看桑絮一直『揉』头,“喝了多少?”
桑絮难形容那个量,不多,但也不少,只模糊地答:“还好。”
“要我帮捏捏吗?”
“不用了。”她不想在出租车上跟裴渡拉拉扯扯,索『性』自也不『揉』了,防她非要帮忙。
她偷偷嗅着衣服上的气息,心里暗想,要是这件大衣送给她就好了。
她可出钱买。
“这件大衣多少钱?”
裴渡记不大清,想了下牌子,“六七千吧。”
桑絮:“哦,挺好看的。”买得起。
到了楼下,桑絮迫不及待打开车出去,醉酒本就难受,车里还闷。
不忘小心翼翼地将裴渡扶下车,蹲下,寡淡地吩咐:“上。”
裴渡却不肯动,站立看她,“不是醉了吗,背我很难受吧?”
为她不相信自,桑絮拧了眉说:“摔不着,害怕我没力气?”
摇头,还是不动。
桑絮不耐,预备站起,“脚不疼了?那好,自……”
裴渡轻轻按在她肩上,让她再蹲下,新趴上去,“我胖了三斤,怕累着。”
“秋天,长点肉没事。”裴渡这个体型,胖十斤也看不出变化。
不过背着确实吃力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桑絮说得对,她虽然头疼,胃也不舒服,但背人很稳,没让裴渡颠着。
她将头发束起,更显得年轻,五官脱俗,漂亮得好像很好欺负。这样的她,被人搭讪真是太正常了。
裴渡在她上台阶时,故意靠近,拿唇蹭在她耳后娇嫩的肌肤上。
桑絮身子微晃,难受地动了下脖子,却没说什么。
她没证据证明裴渡是故意的。
直到进到电梯,桑絮她放下,才用手将那儿的酥痒赶跑。
裴渡看在里。
桑絮住的单身公寓,一层楼住户不少,因为环境还行,邻居有医也有老师,素质都还不错。
他们大多另有住处,只是在附近工作,就租下当作歇息的地。
所多数时候,桑絮遇不着他们,也没觉得吵闹过。
到了家口,准备掏钥匙时,桑絮忽地愣住。
裴渡猜都不用猜:“没带钥匙。”
桑絮讪讪地说了句“没系”,弯下腰,从地毯下拿出备用钥匙。
她常干这事,不留备用钥匙很麻烦。
裴渡从她拿出钥匙的那刻脸『色』就变了,急声责备:“一个人住,这样很危险。”
桑絮开,顺手打开灯,不会她的大惊小怪:“不会有危险,家里没有特别值钱的东西。”
裴渡被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满肚子火,反手将摔上,“谁管东西值不值钱,我是说,万一有人进家里,对做点什么。没有考虑过吗?”
砰地一声响将桑絮震得愣住,裴渡看上去真的很气,她自知她处事散漫,识趣地避开锋芒,“知道了,后不放那里。”
“明天锁换了,新配钥匙。”
桑絮心里觉得麻烦,却没说出,反正她换不换裴渡也不知道。
看她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裴渡不愿再发火,快速压下情绪,耐着『性』子说:“对谁不负责任都可,必须对自负责。到没有?”
她说话间蹲在桑絮面前,眉宇间挂着担心,声音却恢复温柔:“明天换锁,后备用钥匙可放封憬那,她不是住得不远吗?”
桑絮不语,望着她的睛,那里面满是在乎。像有酒储藏在里头,醇厚甘甜,让人看了就醉。
明明气了,又怕吓着自,极力克制地跟她讲道。
桑絮当然知道钥匙放在那不安全,起初也不敢。但她邻居都不常在家,住了近两年,什么事情都没遇到过,她就有些胆大。
被裴渡一骂,跟着后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心存侥幸,万一出事,岂不是自找的。
桑絮点头,在裴渡欣慰的目光里,低头看她脚踝。
裴渡瞬间会意,陷入沉默,表情也不自在。
“我问过然,她说从高就开始穿高跟鞋,走路比谁都稳。出去旅游,她穿平底鞋都走得受不了,还健步如飞。”
桑絮刚被她凶完,再加上喝酒吹风,嗓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她说从没过崴脚,可是在我面前崴过几次了?”
裴渡保持着蹲姿,仰头看她,脖颈『露』出漂亮的线条:“为什么去问这个?”
她今天的衣服虽然遮了半个脖子,却刚好『露』出锁骨部分,白皙骨感,说不出的诱人。桑絮心知,只要稍稍再将领口往下压,就会看见一颗极小的淡痣。
她花了大力气才将视线挪开,归于脸上:“只许了解我,不许我去了解吗?”
裴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被小混蛋招得心里发烫,四平八稳地解释:“健步如飞不代表不会崴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桑絮脸上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彷佛无论她说什么都影响不大。
“蹲到现在,脚是不疼了吗?”
“可忍耐。”脸不红心不动地答完,起身坐在桑絮身边。
桑絮盘腿靠在沙发上,戳破裴渡没什么意,对不是会为此难堪的人。
何况,就算知道每次都是装的,只要她喊疼,桑絮都做不到狠心不管。
背着她,抱着她,被她占便宜又有什么办法,她甘如饴。
封憬的电话打过,桑絮不得不接,本为会是急得上火的口气,结果人家慢悠悠地奚落:“衣服我帮拿着了,跟裴总好好玩吧。”
桑絮别扭地看向裴渡,见她忍着笑,很不自在,“怎么知道的?”
“哦,刚刚然过,问我在不在。说她姐姐突然离开了,肯定跟一起了呗。”
桑絮:“哦。”
她没品地想,希望虞瞳也能知道,裴渡被她带走了。
挂了电话,下意识点进微信页面看消息,裴渡就坐在她身边,目光随着她一起盯在屏幕上。
群聊都被她设置成免打扰,晚上找她的人不多,除了封憬,就是还没得及备注的女孩。
一串英文网名,头像是她p得精美的自拍,未读消息写得清清楚楚,“姐姐,那我们改天再约?”
不知封憬跟人家说了什么,估计女孩子真当她有急事才离开。
裴渡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笑,桑絮立即锁上屏,将手机放远。
“我是不是坏好事了,本今晚有佳人作陪。”她不依不饶。
桑絮想解释自没那心,跟不喜欢的人怎么做,多尴尬啊。
但又不想解释,无论是装酷的心,还是喜欢看裴渡吃醋的不良心,都让她保持沉默。
她主动换了话题,“我去帮打包桃酥,然后送家。”
裴渡将人按在沙发上,直起腰问:“觉得我今晚,就是为了吃?”
姿势过于暧昧,桑絮心悸到吞咽了一下,“我们不是说清楚了吗?”
“今天五号,八号协约才到期。”
“可是……”不应该这么论。
“签的字,不承认了吗?”
被她用专注的目光看着,桑絮忽然就辩驳不出了,“承认。”
到笑了下,媚态横,裴渡柔柔地在她耳边问:“我坏了的好事,如数赔偿,好不好?”
“如数”当然不会是物质面。
微醺下,被她用这种语气撩拨,桑絮大脑空白,完全失去了判断力。裴渡离她太近,脸上泛着细腻的光泽,妆偏浓,显得风情。
她磕磕绊绊地找一丝智,“不用。”
她本就没想怎么样。
“为什么,漂亮的桑小姐宁愿便宜别人,都不想履行女朋友的义务吗?”
她哄着人,说着全无道的话,跨坐在桑絮腿上,低头像从前一样吻她。
桑絮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她不喜欢,但还是贪恋地吃了下去。
软糯的绵长的亲吻,桑絮好多天没得到。
她拒绝裴渡时为自足够清醒,可是裴渡存心撩她,她就像完全醉倒一样,没有力气与她说不。
裴渡吻得桑絮招架不住,握住她的腰,让她停下。
她咬了下桑絮的耳垂:“我不愿意我会的东西,用在别人身上。”
诱『惑』就像寒冬腊月,雪地里冒出的一茬青草。
桑絮被牵着走,完全失去智,埋在她怀里,向她表明忠诚:“都用在身上。”
进到浴室,她们帮对冲洗干净,亲吻着到床上。
屋里暖气打开,但怕感冒,仍盖着被子。桑絮哪哪都热,只裴渡『摸』上去解热。
裴渡约莫紧张,抓住她的手,又不住地吻她,此限制她做旁的事。
每每到了这个境地,张扬的人反而开始示弱,好像很无辜一样。
吻毕,桑絮摆脱开她,进到被子里,停下,气息喷在上头。
裴渡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抗拒地撑起上身,推她:“不用那样。”
桑絮没她,她看的论程里,不可没有这个。
深秋的夜,月亮不住地打晃,冷清清的光颤着,被风吹『乱』了。
被子压得严实,有细碎的嘈杂,像猫咖里的猫在撒娇,好不容易讨了口水喝。末了,又带着点哭意。
月光黯下,将人抱住,她后颈上汗津津的,桑絮轻声对她说:“对不起。”
没力气应,身上亦不太好受,裴渡背对着她,任由她抱。
醉酒加上前半夜的过度运动,一觉醒已经日上三竿。
等桑絮想明白发了什么事情后,蓦然转过头,枕边空空。没有裴渡。
床头搭着被人刻意留下的大衣,告诉桑絮,昨夜不是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
她们就是做过了。
但裴渡走了。
凭昨晚的状态看,她不会有闲情雅致在外面做早饭。
桑絮给她打电话,打了很多个,对一个都不接。
她可能有正事在忙,也可能是害羞。
桑絮等了一会,又躺下,另一边被单凌『乱』,另一个枕头上有裴渡的发香。
她伸出右手,朦胧的光线下,放远看了看,又拉近,将掌心对着自。
放近鼻端,没闻到什么,却想起很多片段,耳根、面颊渐渐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