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渡饶有兴致在校园里逛半圈,让桑絮带路去她曾经住的宿舍楼。没有校园卡,两人亦不算进去,就在楼下坐会。
“四楼,第三个阳台,我以前的寝室。”
裴思渡仰头去看,傍晚的夕阳余温凉凉的,照在她半边脸。桑絮直盯着她,这张脸过于耐看,一时半会她都腻不。
“你读大学的时候,朋友多不多?”
裴思渡说完转头,正对桑絮的目光,桑絮惊躲闪开:“我现在都没什么朋友,大学话更少一点,没人跟我玩,除封憬。”
“谁说你没朋友,封憬之外,什么宋尹锐,卫涵涵,不都是你的好伙伴吗?”裴思渡自己都闻出来身的醋味,也不介意熏熏桑絮。
刚开始追桑絮那会,桑絮对她冷淡得要死,转头跟她办公室那群人嘻嘻哈哈。她每次看都在疑『惑』,自己底哪里得罪她。
“他们人好,都很照顾我,所以相处起来比较舒服,但不算好伙伴。”
公司里的事,只能是事关系,桑絮与他们没有私交。休息日绝不会一起逛街吃饭,哪怕卫涵涵一再邀请,她也不想应付。
裴思渡尖锐点评:“你社恐。”
现在像桑絮这样的年轻人不少见,公司里有一大批,除工作就是一个人待着,不恋爱也懒得交朋友。
裴思渡自己不是这种『性』格,她在几岁时就琢磨明白,把人际关系处理好,对她的生活帮助很大。比如家庭,她的父母与她一直是平互相尊重的关系。
裴思然爸妈虽然喜欢管她,但她从小就不认生,喜欢表现自我。高毕业,裴思渡带她北旅游,她个车都能跟司机聊得热火朝天,导致司机开错。
所以裴思渡一度不能理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简简单单的人际沟通而已,是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何至于用“恐惧”二字。
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见过许多人事,她站得高度要求她必须去理解别人,她才渐渐明白,这是正常普遍的现象。
桑絮否认,“我还好,单纯觉得没必要与太多人交涉。”
凡是需要沟通的对象,她在交往并不犯怵。玩剧本杀,哪怕跟陌生人一起,她照样能与人配合得很好。
但是她讨厌跟无关紧要的人客套,换不回价物,只会浪费宝贵的生命。
工作以后,闲暇之余她尚有时间可以浪费,于是待人宽许多,偶尔还会敷衍敷衍。读书时不一样,她半点时间都舍不得浪费,远离所有无意义交流,所以多的是人说她怪。
她不屑于解释,只知道她稍微放纵一点儿,就可能会被困在云城。结婚生子,按就班。
大学四年为拿奖学金,为养活自己,攒足够的钱,连觉都不够睡,何谈交际。
直毕业,在确定她能在淮城立足,找理想工作之后,她才松口气,停下歇歇。
“给思然做家教,她跟她的父母都是你有必要交涉的对象。我这样的闲杂人,只会浪费你时间,所以你理都不理吗?”裴思渡较真起来,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应该从小大,都有很多人围着你转,喜欢你吧。”记不清裴思渡第几次提以前,桑絮说出这个她早就得出的结论。
“不尽然,也有竞争对手与我合不来。读书时候有人造谣我早恋作弊,说我家里给各科老师包括校长都送礼,所以我在学校的风评整体一般。工作后有人造谣我被潜规则,一度被人议论,甚至背后使绊子害我吃苦头。”
裴思渡说起这时波澜不惊,不带情绪陈述,对桑絮不可思议的目光,嗤笑说:“你真以为存在万人『迷』啊。”
桑絮听心里发酸,“怎么谁都会碰见讨厌的人啊。”
完美如裴思渡,居然也会有人看不惯。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她太完美,才得不完全的喜欢。
桑絮自嘲般想,裴思渡要是长相平常,不,是难看一点就好。
这样无论是谈恋爱还是签协议,桑絮都会觉得自己受委屈,是个没占多少便宜的老实人。哪怕是被她的金钱腐蚀,被包养,赚的也算本钱。
起码不像现在,每次欺负完裴思渡都怀疑自己辈子积大德。
想这里,她在心里翻个白眼,这个假设就是放屁。裴思渡要是长得难看,她被动的几率变得更小,那对不就是恶意『骚』扰下属的油腻领导嘛。
谁还陪她签协议,桑絮早就溜之大吉。
正是因为太好看,才能『迷』『惑』人犯错误,痴心妄想啊。
“虽然是讨厌点,但无非出自嫉妒或是利益,我犯不着放在心,只要做好自己,解决相应的麻烦就好。”
裴思渡似是累,往桑絮肩靠去。“你不一样,你跟我完全没有矛盾冲突,给我脸『色』看,我当然不能接受。”
学生来来往往,有牵手悠闲散步的情侣,也有行『色』匆匆,赶着做事的忙人。因为在宿舍区域,耳边总能传来学生刷卡通过后的机器声音。
桑絮大庭广众之下被她这么靠着,无端感害羞,尽管这个行为不算出格。
她大学时,经常夜里才兼职回来,校园里处都是调情温存的小情侣。她还心想,就算她哪天恋爱,也绝不会在校园里丢人现眼。
结果呢,才来几个小时,已经脸。
刚刚在林子里对裴思渡亲咬,末抬头,才发现树有监控。已经毕业的她跟脸皮本就很厚的裴思渡都不在意,平静看一眼,然后走开。
现在裴思渡靠在她的肩膀,她完全做不不给她靠,反而在害羞的时有点享受。大学时候没能做的事,毕业后回来体验,也不差。
万幸裴思渡驻颜有,今天因为要来学校,穿得不是正装,风格偏休闲。所以跟桑絮待在一起,别人瞧出来她们是情侣也好,以为她们是闺蜜也罢,起码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她被富婆包养。
桑絮这时候还在考虑自己的尊严。
她轻声说:“怎么没矛盾,我也嫉妒你啊。”
裴思渡将头抬起,兴致盎然问:“嫉妒我什么?”
“漂亮,还不是一般的漂亮,美得气势『逼』人。智商高,能力强,钱还多。”桑絮说这时,嘴都没彻底张开,听去漫不经心的,很像敷衍。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是在掩饰她的情绪。
这藏在心底深处,难以启齿的话,桑絮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给裴思渡听。可是在夕阳归山,飞鸟投临的时,风吹得她冷飕飕的,她推心置腹说出这。
或许是,她很想跟裴思渡坦诚一事情,她总是不够真诚。
或许是,裴思渡丝毫没有年长的包袱,能自然将遇的恶劣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心疼的时感动不已。
所以她说。
但她的抗拒不是嫉妒,只是不想被完美的人刺眼睛,所以选择避开。
裴思渡当她在开玩笑,桑小姐的嘴要么把人气得够呛,要么就狂逮着甜话说,真让人招架不住。“谢谢夸赞,非常受用,今晚都不舍得让你加班。”
桑絮笑下,好像很得意,“谢谢裴总,目的达成。”
裴思渡在她胳膊轻轻拧下,宠溺批评:“小坏蛋。”
桑絮被这个爱称喊得头皮发麻,接受不,起身,低头看她:“所以啊,裴总监,别翻旧账。我没有给过你脸『色』看,我那时候对谁都这样。我们可以回去吗?”
裴思渡嗔着瞪她眼,往停车处去,“那时候怎么知道你对谁都这样,还以为真的被你讨厌,好奇哪里得罪你。”
桑絮叹口气,说起实话来:“早知道五年后要栽在你裴总手里,靠你混口饭吃,我那时候肯定笑脸相迎。”
裴思渡故作感慨摇头:“好吧,太现实。”
桑絮嘿嘿笑笑。
听裴思渡总结:“还好你被我感化,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冷淡对我吧。”
桑絮笑容凝固下,缓缓敛起,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保温着的心口,血『液』开始倒流,激起浑身的冷意,她霎时间厌恶起自己。
她跟裴思渡聊许久,连时间都没注意,夕阳刻沉一半下去,路灯亮起。
天边的光不明朗,路灯的光太稀薄。
她的灵魂藏在阴暗处,鬼鬼祟祟踮脚,伺机而动,吞噬她精心装饰的虚伪。
她们认真在谈恋爱,好不容易将过去说明白,人家畅想将来,她连话都不敢答。
因为她是一个自私不愿意给别人将来的人。
五年前为自己那点儿自尊,为自卑心理不被发现,对友好的裴思渡没有礼貌。
五年后因为样的理由,哪怕喜欢裴思渡,裴思渡完全不介意她的一切缺点,她仍要辜负人家。
她这样的人多么可恶。
无需时间证明她的缺点,现在的她就已经配不裴思渡的感情。
无需旁人指责,她的良心难得不安。
桑絮让沉默让裴思渡跟着陷入沉默,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脚步声仍是刚才的频率。
不能因为雪融化,花开柳绿,就以为温度不会再降下去。
车以后,裴思渡神态自若,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吃什么?”
桑絮情绪低落,肚子饿,没食欲:“真不加班?裴总。”
“换个称呼,裴总跟桑小姐,很难听啊,我们干嘛一直要这样叫。”
桑絮看着前的路:“只是称呼而已,喊什么都一样。”
裴思渡笑下,“我喊你絮絮?”
桑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想让裴思渡发现,迅速偏过去,“不好听。”
开车时没有足够的注意力给桑絮,裴思渡还当她是害羞:“可是我更不想喊桑桑,他们都这么喊,我不要跟别人一样。”
“就喊桑絮。”桑絮闷闷答,忽想起:“你给我的备注,不是阿羽嘛,叫那个也可以。”她次『逼』着裴思渡把“黑心”两个字删。
听“阿羽”,裴思渡笑:“那你想喊我什么?除裴总。唉,你也不愿意喊姐姐,总不能连名带姓吧,太严肃。”
桑絮闭目,心里吐槽谈恋爱还是麻烦,裴思渡这么好听的名字居然不能喊全。
喊别的明明很怪,思渡?好刻意的套近乎啊。
“裴总,放过我。”她『露』难『色』求饶。
裴思渡于是不再纠结。她只想转移注意力,好让桑絮不要再沉溺于刚才的情绪里。
无论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