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照例是最忙的时候,桑絮在手忙脚乱里,暂时将裴思渡放了一放。跟裴思渡按协约在一起后,她就像被绑在裴总的名片上,很难恢复从前无所事事的状态。
她需要时刻将这份名片拿出来,琢磨一遍,却总是以大脑里一团浆糊而收场。
昨晚的她怀着不悦,报复,堕落的心态,将裴思渡欺负到慌神,跟她求饶。
事后桑絮自己都惊了一身冷汗,如果裴思渡昨晚没有制止她,她真的会停下吗?
她从未同人做过这些亲密的事,肌肤相亲是她意料之外的快乐,她无比渴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得到些,又怕被此捆住手脚。
裴思渡是美好的,她不是,她还是会离开。
桑絮一遍遍告诉自己。
策划部忙得昏天黑地,中午下班前半小时,桑絮被宋尹锐喊过去修改方案。两人商讨半天,等桑絮觉得肚子饿时,已经十二点四十。
宋尹锐从工作的状态里出来,双手合十拜了拜她,“桑姐,抱歉,我请你吃饭。”
桑絮冷淡回绝:“不必。”
裴思渡耳目众多,心眼又小,她前脚跟宋尹锐去吃顿饭,后脚就能被兴师问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保留分寸为好。
毕竟,昨天只是在角色状态里,称呼杨晶晶为“我丈夫”,裴思渡都委屈巴巴的。
明明大她那么多岁,却比她会撒娇会吃醋。
裴总很麻烦的。
宋尹锐根据她的行为,八卦地问:“你是不是真谈恋爱了?”
桑絮懒声一句“没”打发过去。
回到工位上,才敢看裴思渡给她发的消息,“中午吃什么?”“不吃了吗?”“我点了,来我办公室吃。”
桑絮在宋尹锐离开办公室后往裴思渡那儿去,一路说近不近,但没碰着几个人。她平日里性格冷淡,非工作安排,几乎不与别的部门同事往来。因此少有人与她相熟,她也乐得清闲。
敲门,里面道:“进来。”声音是一贯的沉稳而柔和,软声喊她“姐姐”的人格重新隐藏起来。
桑絮进去,反手关上门,诚实地催问:“买了什么,我好饿。”
“还知道饿,这都几点了?”裴思渡从办公椅里站起来,扶着脖颈,活动了下颈椎。
桑絮老成道:“工作,没办法。”
裴思渡听了发笑,与她一同在沙发上坐下:“听上去你比我还要忙。”
桑絮点头:“有时候是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裴思渡想挑衅她,摸摸她的头,温声说:“累着桑小姐了,我很心疼。”
桑絮看她眼,冷嘲般地想,心疼怎么不早把宋尹锐支走。果然是剥削者,太伪善了。
裴思渡以为她不喜欢被人摸头,微笑着将手收走,“快吃吧。”
头上的重感消失,心里跟着空落落的。
桑絮将微妙的感觉抛开,“我要拿回去,不在这里吃。”
裴思渡语气温柔,手上份餐具的手却在继续,“为什么呢?”
“我们很容易被人发现。”宋尹锐都怀疑了。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对象是他又爱又恨的上司,那太社死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你就在这里吃。”等她到现在,如果不能陪她一起把饭吃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桑絮像个纪律委员一样提醒:“你忘了,我们公司不允许有办公室恋情。”
裴思渡将筷子塞进她手里,挑动眉梢,“我们在一个办公室吗?”
“你这也太会诡辩了吧。”
总监办公室附近区域极度安静,午间的阳光正好,铺满整间屋子。晒进幽深的瞳仁里,将那儿打点成种花的温室。
裴思渡挽起袖子,很自然地帮桑絮夹菜,皓腕如雪,骨干清瘦。
桑絮忽道:“你自己应该多吃一点。”
裴思渡温顺地应下:“好的。”
行动上却未做出相应的改变,她只是口头答应,答应这么点小事太简单了。
桑絮心想,裴思渡也很会敷衍人啊。
“早上你问我是不是想包养你,我觉得我不在乎。可以包养,也可以正常恋爱,看你能接受哪种。”趁桑絮收拾期间,裴思渡语气带了些玩笑的意思。
桑絮哪种都不想接受,只愿意接受短期愉快,然后溜之大吉。
才不管未来与发展,那些通通是麻烦事。
她转移话题,故作叹息:“堂堂裴总,居然如此堕落。”
包养,那是要给钱的。
裴思渡真的太傻了,总是做亏本买卖,这种人居然是她的老板。
真不科学。
“怎么不能,我为什么要做一个品行高尚的人呢。”裴思渡将她精心用来示人的表情暂时抛却,无所谓地笑,袒露道:“桑絮,我只想要得到你。”
桑絮看得心惊,好像离裴思渡更近一点。
她上班时的妆容总是端庄得体,但素颜状态更浓艳,透着点妩媚,配这话便很合适。
桑絮只是不满,她太不长记性,怎么又来撩她。
“昨天为什么不愿意?”
“怕你做完就跑了。”裴思渡靠在她肩上,笑得轻佻风流:“桑小姐会吗?”
她语气像开玩笑,分不清是试探,还是企图通过乱说话来扰乱视线,回避问题。
桑絮没法回答。
吃完之后,桑絮火速离开,裴思渡没留她。晚上下班各走各的,一切又回归正轨。
晚上到家,洗澡洗衣之后,接到桑城的电话。
她看了眼时间,警告道:“你现在应该在上晚自习。”
桑城听上去很紧张,“姐,我想问你一个事。”
桑少爷喊姐。
桑絮心沉下去,他一定闯了大祸。
压制住内心不安烦闷的情绪,平静道:“你说。”
“那个……就是,嗯,那个……你们女孩子……”
桑絮耐心有限,想挂电话:“你把语言组织好再给我打电话。”
“组织好了。”桑城怕她真把电话挂了,急忙说:“你们女孩子如果例假推迟十几天,是不是代表有怀孕的风险。”
桑絮静默几秒,空气在寂然里被凝结成霜,打在眼帘上。她声音很冷,像冰薄荷落进凉白开里,“桑城,你要死了是吗?”
既然问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一定做过不该做的事,心虚所致。
打这通电话无非是求个心里安慰,让桑絮帮她承担几分愧疚;假使对方真的怀孕,也能从她这里拿钱去收拾残局。毕竟这种事,哪怕家里再宠他,他也免不了一顿责骂。
桑城不耐烦地发脾气:“我知道是我的错,我都烦死了,你就别骂我了。”
他发脾气,桑絮比他脾气更大,当即开骂:“烦死是你活该,你们才多大年纪,你能不能管住你自己。你自己爱怎么颓废是你的事情,不要去祸害别的女生。”
嫌她的话难听,桑城受不住地为自己辩解:“我们俩你情我愿地怎么了?”
“好,那你们俩你情我愿去,你有跟她说你情我愿的代价是十几岁怀孕吗?”桑絮怒气压不住:“不是你受伤害,你是不是还觉得好玩?”
“我没这么想过。”
“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人,唯恐天下不乱,你还不得跟你那帮狐朋狗友炫耀。”
电话那端沉默,吸了两下鼻子。
他的默认令桑絮气到发抖,咬牙说狠话:“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负责,监护人是你爸妈,‘你情我愿’所有的后果,一应找他们。”
“我就是不敢找才来找你啊!”桑城越是没理越是嚣张:“我才知道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办,你能不能给我出点主意再骂我啊。”
他声音里没出息地带了点哭腔,仿佛多委屈似的。
桑絮骂完之后舒服一点,勉强能忍下怒火,与他说:“现在慌有什么用,明天去买验孕棒或者验孕试纸测,有结果再打电话给我。”
桑城根本不想面对,唉声叹气:“如果真是呢?”
桑絮嫌他烦,直接挂了。本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人妥善解决,收到桑城的消息:“我信任你才第一个找你的,你别害我。”
搞得谁稀罕他信任一样。
还是等确切结果出来再说,免得把事情变得更糟。
她为这事烦了一整晚,无心玩手机,翻了几页书,看不进去就睡下了。做了一夜噩梦,全是桑城祸害女孩,人家上门求助。
隔日起来才看见裴思渡的消息,问她有没有睡,解释说:“昨晚睡得早,没注意。”
裴思渡没有回她,只在下班前,让桑絮等她。
桑絮在等待期间接到桑城电话,“怎么样?”
“吓死我了,虚惊一场。”桑城听上去还挺兴奋:“还没测呢,她今天来例假了,就是单纯推迟。”
桑絮安下心,心有余悸地骂:“你配说这话吗?再敢干这种事,我直接转告你爸妈。”
“知道了知道了。”那边答得敷衍。
桑絮火气更大,正欲再说,桑城直接将电话挂了。
她打不通,只得追加消息过去:“我对你没要求,只希望你的底线是做个负责任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桑城回:“我是狗。”
裴思渡见到她时,桑絮脸上的怒气尚未完全消失,黑着脸,完全没有聊天的欲望。
五分钟后,开车的裴思渡率先开口:“是不是我昨天的话吓到你,给你心理负担了?”
桑絮愣了下,快速回答:“没有。”
裴思渡不信,为了不让她害怕,以退为进:“你可以在下个月就离开,我不会死缠烂打,但你现在必须好好跟我相处。”不要忽冷忽热,追一步,退一步。
桑絮侧靠在副驾上,偏过身子看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