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盛跟在他后面,等他进了院里才走了,许花已经听俞盛说了,就把江老头子领到了柳芷的屋里。
看着陌生的女子,江老头子的眸子一下子落寂了下来,他把糕点放在桌子上,“这是将军让我给夫人送来的。”
柳芷见他要走,“等一下,娘,你出去一下。”
闻言,许花也没多想,连忙就出去了,把门稍微合住了一些。
看着老人干瘦的面容,柳芷鼻尖有些发酸,“江阿爷,是我,燃小子。”
她敢在他面前说出真是身份,就相信他不会害她。
江阿爷没有孩子,应该是说孩子当士兵死了,那个时候她经常去他那里。
他待她就跟亲孙女一样。
那个时候还说等他死了,家里的银钱全部就留给她。
江老头子听见燃小子这三个字眼睛又亮起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燃小子?”
“是我,江阿爷小时候经常给我吃板栗糕,现在就不认识我了?”柳芷声音有些哽咽。
江老头子看着她有些不敢认,“你……”
柳芷抿了抿唇,“我死了,但是我活在别人的身上了。”
“江阿爷,你害怕吗?”
虽然这种说法天方夜谭,但江老头子相信了,那种熟悉感骗不了人。
将军夫人也没必要骗他这个老头子。
他泣不成声,过了一会,他道:“不怕,阿爷不怕,燃小子,你怎么现在才找阿爷。”
柳芷看着他这样子也很难受,她解释道:“我之前没在许安城,过来的时候在打仗,我没有找到你,我还……”
江老头子颤颤巍巍的走近,“你这个孩子吃苦了,你怎么了?”
“受了点伤,暂时动不了。”柳芷示意江老头子坐,等他坐下了,她又道:“江阿爷,你去哪了?还好吗?”
“好,你出事了,我就离开许安城了,那个时候许安城乌烟瘴气,我实在不想看了。”
江老头子没有说他接受不了她去世了,明明昨个还在他这里买板栗糕吃。
他不说,柳芷心里也明白,“年纪大了,别卖板栗糕了,过来住,我晚些让人帮你搬东西。”
江老头子摇了摇头,不想麻烦她,“还走得动,快点好起来,阿爷给你做新鲜的板栗糕。”
“你说要帮我照顾孩子,我有孩子了,你却不帮我照顾。”
柳芷看他颤颤巍巍的模样,就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要是摔倒了也没人看见。
听见有孩子了,江老头子眼睛一亮,“真的?真有孩子了?”
以前柳燃总说不成亲了,不会生孩子,江老头子就急,一直劝她还是找个好男儿。
没想到她现在成亲了,还有孩子了。
“嗯,是个男娃,这会在睡觉,等会我让娘带你去看。”
柳芷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一些,又道:“江阿爷真的要说话不算数吗?”
江老头子这个年纪了,赚钱是没有必要了,做板栗糕也只是因为有一份念想。
他看着她,最后点了点头,“好,今个那男子就是你相公?”
“他对你好不好,婆家对你好不好?”
“好,他们都对我很好。”柳芷神色认真。
江老头子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板栗糕还是热的,趁热吃。”
他颤颤巍巍提着板栗糕递到她年前,柳芷拿过来咬了一口,“好吃,还是那个味。”
“好吃就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去弄。”江老头子欢喜道。
这时,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江老头子扭头看向了门外,柳芷笑了笑,“娘。”
“哎!”许花连忙推门进来了,又道:“怎么了?饿了吗?还是要喝水?”
“没有,把孩子抱给江阿爷看一下。”
柳芷停顿了一下,又道:“娘,这是我阿爷,把空屋收拾一间出来,谢谢娘了。”
许花愣了一下,看了江老头子有些不理解,不过柳芷说了,她就行了,“好,我这就去抱,屋子怕是要铺软点,老人家腰不好。”
说完她就出去抱孩子了。
过了一会,许花抱着孩子进来了,这会睡醒了,找不到娘,还在哭,她哄道:“娘在这里,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不能哭了,娘要休息。”
俞乐看见柳芷就不哭了,伸着手往她那个方向。
许花就把孩子放在柳芷的旁边,顿时孩子四脚朝天,手塞进嘴里吸。
江老头子看着白白胖胖的孩子,眼眶又是一红,他微微低着身子,“这孩子有福气。”
俞乐看见他咧嘴笑了,柳芷对着江老头子道:“江阿爷,你抱吧。”
江老头子知道自个手会抖,连忙摇头,“就这样看他。”
“真乖,一点都不认生。”
许花笑着接话道:“抱一下吧,这孩子乖,不乱踢人。”说完抱起来江老头子。
江老头子连忙擦了擦手,坐稳了才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俞乐,乐就好,乐才是最好的。”
俞乐一个劲的傻笑,也不管别人说的是什么。
夜里俞盛回来了,先去看了柳芷,见她已经睡了,就去厨房吃点饭,许花把饭菜温在锅里了,不用热就能吃了。
几口吃完之后,他就用温水泡手,等泡暖和了,才回屋了。
刚上床,柳芷就醒了,她伸手抱着他,头轻轻靠着他,“我让江阿爷在这里住了,爹帮忙搬的东西。”
“好,你决定就好了。”
俞盛没有一点怨言,柳芷心里更加有些愧疚了,她一直在给俞盛添麻烦。
明明这些事他可以不用分担。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等我好了……”
话还没说完,俞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出生打断了她,“我不累,也不觉得麻烦,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很好。”
“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好。”
能跟她成亲,已经是他敢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做什么都愿意,只要她不会不要他。
柳芷没有说什么了,她明白俞盛的意思,她靠着他的肩膀,“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俞盛低沉的“嗯”了一声。
知道守城门的士兵没有衣裳后,城里的百姓大早上煮了很多热汤给他们提着去。
守城门的姜将领嘴抑制不住的哆嗦,“不用……你们拿回去……吧。”
中年男子一看他这样,连忙舀了碗汤给他,“快捂着,别客气了,你们好,我们才好。”
“喝点,我们煮了很多。”
这时,俞盛带着驾着马车过来了,他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从马车里把热汤饭拿了出来,“分了吃了,这边我带人来我守着,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将领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饭,一眼就知道不是军营的伙食,再看了俞盛一眼,一开始他是不认同这个将军。
他一个贵公子,什么都没干,就能当许安城的将军,他在战场上打了七八年的仗了。
才只是一个守城门的将领。
他怎么可能服气?
这一刻,他知道他能当上将军,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寒冬他完全不用出来,只需要在军营里烧着炭火。
没想到他一大早上就带了这么多汤饭过来。
俞盛也没说什么了,转头去了军营,带了五百士兵跟他们换,城墙之上的瞭望塔需要人看着,那出最冷。
俞盛没有让别人去,自个就爬上去坐着了,望眼过去一片白雪,照这样下去,怕是还有十天半个月。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扭头看了过去,是守城门的将领,他低沉道:“怎么了?”
姜将领吃了热饭,脸上有了血色,他抿了抿唇道:“我来守,将军你回去吧。”
“回去休息,晚上再换你们。”
俞盛停顿了一下,又道:“衣裳已经让人去做了,还得坚持四五天。”
姜将领没有怪他,所有的士兵都知道是京城不给他们拨粮,不给他们拨衣裳。
他们不想要许安城了。
但许安城是大周的,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他们一定会守住。
“好。”
见他不走,俞盛也没有说什么,挪了一半凳子给他,看着远处道:“接着来还会很难,你们能坚持住吗?”
现在能留在许安城的士兵,多数都是以前许安城的士兵。
听见这话,姜将领一点都没有犹豫,“只要还有一口气,敌人就休想进来。”
“我父母妻儿都是被那群畜牲害死了,我不会放过他们。”
“总有一天,我也要血洗他们的城池!”
俞盛“嗯”了一声,“一定会。”
这些年,大周一直很安稳,从未主动打过仗。
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就不能轻易帮别人原谅。
他们是付出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姜将领低头抹了一把模糊的视线,“俞将军,我们绝对不能放弃许安城。”
“很多士兵为了守住这座城失去了性命,我们要是放弃了,就是对不起他们。”
“老子只要会活着,就不让人进来。”
俞盛余光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抿了抿唇,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嗯,许安城是大周的。”
……
到了黄昏,俞盛才从城墙上下来了,手脚都僵的不能动了,过了好久,才缓和了一下。
他拍了拍身上不知何时粘上的雪,随后翻身上了马,然后回去了。
半路上看见俞河了,连忙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爹。”
看见他嘴冻青了,连忙把袄子脱了给他,“怎么出来了?”
“饭做好了,我来喊你。”
俞河不要衣裳,俞盛却没有接,然后给他系好。
“爹,上马。”
俞河靠着俞盛的上了马,然后俞盛驾着马回去了,两人到了院子,俞河精神很好,“我还是第一次骑马。”
许花看见两人回来了,连忙去端热水了给他们洗手,“冻坏了吧,快点泡一下热水。”
秦兰氏去拿了火盆过来,俞盛烤了火手暖和了一些,才从奶娘手里抱过孩子。
他摸了摸他的手,是暖和的,他面色柔和了一些,低沉道:“想爹没?”
俞乐咿呀呀的挥手,似乎再说想他了,俞盛低笑了一声,“走,报你去看娘。”
柳芷在屋里就听见了,扭头看着门口,过了一会,就看见俞盛抱着孩子回来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军营里很忙吗?”
俞盛没有说他守了一天的城门,“不怎么忙,就是一点小事。”
随后他低头看向俞乐,又道:“乐儿,喊娘。”
柳芷忍俊不禁,“让我抱一下。”
俞盛把俞乐抱在她的旁边,这时,柳芷伸手摸了他的手一下,是温热的。
她就放心了一些,随后她亲了孩子一下,“外面不是更冷了?夜里火盆这些一定要给士兵们烧足。”
俞盛示意她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衣裳已经在吹了。”
他伸手来看她的伤口,没有什么变化后,他又细细的系上了。
“想坐起来吗?我扶你起来。”
躺了这么多天了,柳芷巴不得起来,不过为了伤口早点好,也为了俞盛他们放心。
她就老老实实的坐着。
“嗯。”
闻言,俞盛轻轻扶着她的腰,随后把枕头塞到她后面,“疼不疼?”
柳芷摇了摇头,“不疼,”
俞盛松了一口气,随后把被子给她扯上来了一些,见孩子爬柳芷肚子上,他连忙抱了下来。
“估计是饿了,抱给奶娘喂吧,对了,找个大夫给江阿爷看一下,他身体不是很好。”
柳芷发现江老头子走路颤颤巍巍,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不会有这样严重。
八成是身体不太好。
“好。”
俞盛把孩子抱了出去,很快,端了两碗饭进来了,柳芷已经能自己吃饭了。
两人低头吃饭,没有说什么话。
吃完后,俞盛看着柳芷嘴角有饭,他伸手帮她擦掉,“明个想吃什么,我早些去买菜。”
柳芷想了一下,“想吃大包子了。”
“好,明个就去买菜。”俞盛把碗放在旁边,看她头发有些乱,随后去拿了梳子给她梳头。
有些日子没有梳了,头发逗打结了。
柳芷看他梳得麻烦,“要不剪了一些吧。”
以前她在边疆就会剪一些,头发长了不好,打仗的时候很容易因为头发而死。
她爹以前每年都亲自帮她剪,这样别人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爹就凶道:这是我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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