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吴父又要为难沈逸,苏棠给身后的朱家女使使了个眼色,福身道:“恭送指挥使大人,恭送吴谋公子。”
能做朱菡柏的女使,自然不是蠢人,立马捣捣身边的侍从们,紧接着跟上:“恭送指挥使大人,恭送吴谋公子。”
也许是看不惯吴家的霸道横行,也许是为了讨好李刺史和朱员外,公衙中的衙役们竟也跟着喊起来。
行了,也别再想着多说两句话为难沈逸了,这震天的恭送声,再不走,吴指挥使大人怕自己马上就要被气死在这小县城内。
送走了瘟神,又谢过诸位大人,苏棠才着一齐往端午诗会方向去。
三位官身走在前面,沈逸本是紧随其后,但他故意落后两步,到了苏棠身侧。
“可有受伤?”
苏棠不好做大动作,只用余光瞄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同样压低声音,苏棠柔声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坚毅,道:“你看我可有吃亏?”
“苏小娘子以柔克刚,大杀四方,未伤一兵一卒便使敌人丢兵卸甲,可谓是我辈楷模。”
沈逸见她确是无事,也舒展眉宇,难得开起了玩笑。
“菡柏呢,可受到惊吓?”苏棠想起独身回去搬救兵的朱菡柏,追问沈逸。
若不是人眼嘈杂,沈逸非得好好教训她:“自己涉险,竟还有心思想着旁人。若不是看在你是被疯狗缠上了的份上,我非得禀报师姐,让她好好训导你。”
苏棠没有略过沈逸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知他心里是给吴谋算上一笔,怕他冲动,连忙转移话题:“听小师叔方才说要参加端午诗会,也不知有多少学子齐聚,小师叔可有信心?”
看她忽闪着眼睛,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沈逸气得牙痒痒:“区区诗会——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下次若再逞英雄,你便和迁儿一起早起扎马步、练拳法,也好圆你一个大侠梦。”
练拳?扎马步?芯子里是现代灵魂的苏棠,在来到华夏之前,可是典型的“月亮不睡我不睡,太阳起床我不起”的年轻人。
自从来到华夏,没有了现代各种娱乐设施,苏棠勉强调整了作息。可让她锻炼身体,这可是前世连办卡都没能让她做到的事情,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怕被人看到,苏棠只是用指尖轻抓沈逸的衣袖,见他面色微霁,连忙继续讨好道:“不会了不会了,师侄谨遵小师叔教诲!”
沈逸见她知道厉害,才松了口,道:“我为外男,即便是事发突然,也没见面。不过看先生的神态,应是无事,待到宴会,大抵就能见到她了。”
正巧朱员外转身寻沈逸,见他面带笑意,对一旁的李刺史说:“看你那小师弟,平日里冰碴子一般,连书斋的书童都不敢在他面前笑闹,今日倒是见了笑颜。”
示意沈逸和苏棠上前,朱员外一改放在的所向披靡,又成了那个慈眉善目的长辈。
没先同沈逸说话,而是同苏棠道谢:“先是人贩,后又助菡柏脱身,苏娘子有木兰之义勇。”
苏棠并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便是看见人贩子、遇见性骚扰,坚决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报警求助。
先前那事只不过是凑巧而已,并不是有意为之;至于整饬吴谋,也是颇有些“狐假虎威”,若是没有朱府势力,她面对位高权重的指挥使,多半也是无计可施。
只是旁人可不这样想。
时下虽没有十分强调对女子的束缚,但总归是封建社会,从小便被教育着要端庄守礼。朱菡柏那样活泼已是例外,更别说像苏棠一般,宁肯伤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护朱菡柏周全,简直是万里挑一。
苏棠自己虽不在意,但深知别家女子的不易。因此也不欲与他们辩白,只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便是。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父母慈爱,让我多读了些书,知道什么是是非曲直,哪里能与花木兰这样的女英雄相比较。”苏棠摇摇头,不肯承了这声赞叹。
朱员外却越发满意,觉得她既有急智,又不贪功,出身虽然有些不体面,但一家都是忠勇之辈,前途不可限量。
说话间便到了诗会比拼之处。
苏棠到了才发现,原来是在河边建了两层高台。上一层是各家女眷,用薄纱制成的屏风挡住;下层则是一张张摆齐笔墨纸砚的矮几,供学子们挥墨。
这分明就是大型相亲现场。
苏棠与沈逸一行分开,由朱菡柏的贴身女使陪着上了第二层高台。
刚一踏上第二层高台,就看到朱菡柏身着之前准备好的衣衫想要过来迎她。
苏棠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过去便好。
“果然,这身行头极衬你,今日最引人瞩目的贵女非你莫属。”苏棠不提吴谋,而且先称赞朱菡柏的衣裳好看。
朱菡柏急得跺脚,还被朱夫人剜了一眼。
还好,她们周围没有旁人,不妨碍说话。
朱夫人自然是先开口致谢,而后又继续道:“小娘子大恩,用那些金银俗物回报反倒俗气。听说娘子用了那间铺子,据说是要开胭脂铺,当时定会让各家夫人前去捧场。”
“另外我的嫁妆里正好有间铺子与之相连,便一同赠与给你,就当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心意。”
能号召这些贵妇人来,苏棠已经是十分惊喜,哪里好接这样贵重的谢礼。
似是看穿了苏棠心中所想,朱夫人补充道:“只是却不好再让娘子做菡柏的妆娘了,这孩子与你投缘,怎好让她再来议使你。且老爷也有些不对付的人家,你若还在我家供职,恐怕他们会难为你,不若只做掌柜。没了这层关系,反倒不用受委屈。”
朱菡柏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知道但凡能做东家,没人愿意做伙计的道理,也跟着劝解。
苏棠微微思索,觉得朱夫人的提议颇有道理。况且现在只有一个培训到一半的小柜姐,如若自己不能时刻关注着,怕是忙不过来。
“夫人高瞻远瞩,晚辈竟没想这么多,只凭着一腔急勇,有些鲁莽了。”苏棠行礼,也不再推辞。
朱菡柏看两人达成共识,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姐姐,那……那个贼人怎么样了?”
“你呀,看到苏小娘子上来时的面色,还没明白吗?为娘平时真是白教你了。”朱夫人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问她。
苏棠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笑了笑道:“若是没有菡柏,晚辈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应对不来,菡柏可是立了大功了。
”
到底是小孩心性,一夸就开心。
朱夫人本想再提点她两句,却听见底下有人唱礼。
“吉时到,比赛开始!”
苏棠这才有空好好观察。
原来这赛龙舟和诗会比试是前后脚开始。
莘莘学子站在高台上,观望比赛,从中汲取灵感,挥笔成诗;贵女夫人们站在高台上,看看能否挑个潜力股——不一定是做女婿,有那才华横溢又未曾科举的,自家资助一二,也算是提前投资了。
震天号子声中,苏棠却没有心思去看如火如荼的比赛,眼中只有在一众学子中长身玉立的沈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