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两日,苏棠整个人仿佛是要散架了的木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倒不是因为病情,而是这久未住人的老宅,床板着实硬的硌人,翻动身子还会吱吱作响,让睡惯了现代床垫的苏棠吃尽了苦头。
第三日一早,趁着李娘子还未起身,苏棠穿好衣衫便下了床。也不走远,就倚在院门上,瞧着院内的一方天空发呆,夏日将近,连风都带了暖意,驱散了苏棠几日来心中的忐忑。
只是还未偷闲多久,听到响动的李娘子便探出涂了一半粉的脸瞧个究竟,见是苏棠悄摸地出了屋吹风,立马掐腰想要发作。
苏棠这两日看惯了李娘子的妆面,倒不至于再被吓到,只是怎么都看不习惯。这会儿见她马上就要发火,立马打手势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大半,连嗓子都能喑哑的发出几个音节。又赶紧走到屋中,示意自己来帮李娘子梳妆。
见苏棠面色不似之前那般煞白,外面虽有微风却不寒凉,李娘子的手这才从腰上放下,只是却不想让苏棠帮她梳妆。
“棠丫头,你快一旁歇着吧,你那眉毛画的,还不如街口半瞎的宋老太太画的齐整,今日我可是要去见村中的妯娌,定不能让那群瞧不起人的小蹄子看低了,屠夫又怎么了,老娘每日手指缝里漏出的油水都比她们过年用的油多……”
这边李娘子还在念叨着,苏棠却完全没听进心去,只庆幸自己来到这里时因病没能化妆,不然连李娘子都嫌弃的手法,自己美妆博主的脸真是要丢尽了。
回过神来,看见李娘子越说越上头,苏棠索性直接从她手中接过用来上妆粉的工具,边听边帮她铺匀底妆,又用刷子扫去多余的妆粉,虽说还有些偏白,但总归正常了许多。
还好无论是什么朝代,女儿家用来上妆的工具都是相仿的,虽说不像现代那样种类繁多,但总归逃不脱底妆、眉毛、眼影、口红这最基础的几样。
听着李娘子的意思,和村里的这几门亲戚关系都是面上功夫,实际上这些或远或近的妯娌们既看不上苏屠户杀猪的行当,又眼红杀猪卖肉生意红火,一个个酸话颇多。想想也是,若真是关系好,原身也不至于被推入河中溺水而亡。
既然是要去镇场子的,苏棠略一思考,觉着还是最传统的红唇适合李娘子。
还好李娘子虽然因常年做活,身材有些粗壮,但到底是生活舒心,整个人光凭气色就能胜出一筹。且没了白面似的底妆,原来的五官也展现出来,仔细瞧着眉眼也清秀的很,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枝花。
不同于李娘子常画的细眉,苏棠用眉黛将她的眉毛略一加粗,眉峰微微上挑,增加压迫感。
黑色的眉黛充当眼线,在眼尾带出一笔,更显气场;只可惜没有眼影与假睫毛,虽说也可用胭脂来勉强代替,可李娘子的眼皮本来就有些浮肿,配上红色系的胭脂,反而凸显了弱点。
“幸好系统奖励的眼影盘是大地色系,眼妆修容眼线都能代替,不然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得快些完成任务了。”苏棠心中暗想。
也不知是这个时代女子妆奁匮乏还是只李娘子一人用的简便,任由苏棠技术再高超,面对寥寥几样工具,也只能草草了事。
不过苏棠眼中的简陋妆容,到了李娘子那儿,就成了连员外娘子都没见过的神仙手艺。
捧着磨得不甚光亮的铜镜看了又看,李娘子既惊喜又惊讶,“哎呦我的儿,你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手艺,不早点告诉你娘,今日我定能狠狠压她们一头,杀猪又如何,继母又如何,她们想要这样手巧的闺女还没有呢!”说罢便放下铜镜,风风火火地换上衣衫冲出门去。
捧着苏父特意从山中寻来的野蜂蜜冲成的甜水,苏棠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地上的野蚂蚁搬家,心里却有些担忧。
“也不知给李娘子画的妆容能不能镇住场面,万一这里的人看惯了厚粉敷面,岂不是白费功夫?”
“我这嗓子再过两日应该就好了,不会说话有不会说话的好处,一张嘴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思索间,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双花布鞋,应是家中剩下的的边角布头拼接而成,再加穿得久了,显得有些破旧。
苏棠抬眼望去,见是个梳着双髻的少女,眉眼间有些眼熟,只不过两团胭脂过于浓艳,让人无暇顾及其他,忍不住的想去看她的双颊。
[主人!就是她,就是苏杏把你推下水的!]
这两日都没有什么动静的系统突然出声,忿忿地出声,告状似的挑明了这少女的身份。
苏棠立马来了兴趣,正愁找不到人呢,这就沉不住气自己送上门了,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果然是个急性子,见苏棠半倚在门边,因生病面色苍白,反倒让人觉得纤弱娇美。苏杏立刻气不打一出来,瞧着四下无人,出声嘲讽:“呦,这不是我那杀猪伯父家的棠妹妹吗,怎么做出这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来,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家小姐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苏棠见她顶着一张红脸蛋趾高气扬的说个不停,就算马戏团的小丑也不过如此,忍不住低头闷笑。只是嗓子到底还没好全,反倒憋闷地咳嗽个不停,显得脸色越发凄惨。
苏杏不知她嗓子还未好全,只以为苏棠不敢反驳,越发洋洋得意起来:“看你这幅不争气的模样,也敢和我抢沈家大郎。我娘说了,沈家是读书人,才看不上杀猪这种下贱行当,你要再敢和我抢,就不止是掉进河里这么简单了……伯…伯父……”
苏棠心中暗叹一口气,心想:“还好赶上了。”
说来也巧,苏棠本没料到苏杏竟会蠢到上门自爆行凶过程,或是年纪小,亦或是纯粹蠢过了头,总之竟真敢大摇大摆的来受害者家门前抖威风。而李娘子出门前交代苏棠莫要乱跑,苏屠户去村头货郎处给她买点镇上见不到的小玩意儿,权当给她压惊了,不多时就会回来。
眼看着是揭发真相的好机会,苏棠自然不肯错过,于是才做出软弱好欺的样子,让苏杏得意忘形,直到拖延到苏父回家。
苏父生得高大,加上做的是杀猪的活计,身上难免带了些血腥气,生起气来显得更加唬人。苏棠瞧见苏父火冒三丈的样子,默默往门槛后退了两步,生怕打闹起来波及自己,这幅虚弱身子可撑不住几下推搡。
而苏屠户听见自己从小看大的亲侄女竟是谋害自己女儿的凶手,气极反笑,也不多说什么,撸起袖子作势要打。这时苏杏也反应过来,望着煞气十足的苏屠户,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