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被预测的目标,如一盘棋局中可以预知的棋子。
林煜忍不住问:“他……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吗?”
“读书时就知道了,”邵文锡说,“你猜的没错,他对人格心理学的兴趣,大部分是来源于他自己的问题。”
“导师就没有发现过他的问题吗?为什么他这样子还可以顺利学成毕业呢?”
邵文锡挑眉道:“我当年也成功毕业了。”
林煜白他一眼说:“我不喜欢你把自己和他类比到一起,而且,我也知道你现在学有所成是一件好事。”
邵文锡微笑道:“你随时随地都要维护我吗?我只是把客观的事实告诉你罢了。这种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就好像一个人只要不晕血,就不妨碍他拿手术刀进行解剖一样。在没有暴露问题之前,就算是每天接触的人,也最多是会觉得对方的性格有某些不足之处,而不会轻易定论为心理疾病或精神疾病。”
林煜说:“但是你看出他的问题了不是吗?你好像还没有详细告诉过我。之前,你只说你们是在读书时认识,接触中,他对你产生了迷恋……这个说法太宽泛了,你有没有打算告诉我更具体的,你们认识的经过呢?”
邵文锡迟疑道:“……我怎么听出了一点儿介意的味道?”
林煜很坦然地点点头,“我是有些介意的,凭什么不相干的人可以了解和预测我的男朋友啊?邵顾问,我虽然没有偏执障碍,但我也是很护食的。”
邵文锡忍不住笑,又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迟一些吧……也许晚上就告诉你,但是现在,我们最好去做职责之内的事情了。”
鉴于邵文锡以前的回避态度,林煜本来没觉得自己能问出什么,但他居然很痛快地答应了之后会告诉自己。林煜便知道,邵文锡是真的把他划到同一个领地里去了。
于是果然不再多问,趁着脸色已经恢复寻常,收拾好心情,先去调查眼前的案件了。
由于牧玲这对夫妇的社会关系都相对复杂,排查进度算不上快,林煜一步一个脚印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自己的案子没啥有效进展,却卖了扫黄组那边一个大人情。
原来,毛莉装成普通客户去了邵文锡告诉她有问题的健身馆之后,发现了更衣室里隐蔽的不法镜头,然后就受到了管理人员的贿赂加恐吓。
这自然不算是毛莉钓鱼执法,因为她进去的原因是“邵顾问说女更衣室他作为男性不太方便”,而且健身会馆的隐蔽监控镜头也不是因为毛莉进去了才安装的。总之当天下午这家健身馆就被关了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又暴露了买卖录像的违法交易。
扫黄组老张眉开眼笑,要请林煜他们部门晚上吃东西,林煜自己没去,但也没拦着忙了一天的队员。原本今天应该正常休息的,要不是昨天一下子案件太多需要确认危险程度制定有针对性的应对方案,他们今天也就不用加班加点了。
晚上开车回家时,林煜接到了妹妹的来电,她是回家休假的,打招呼也顺便帮林母来问他明天能不能参加婚礼,要不要一起过去,又在免提的电话那头咋呼着说,老哥老哥,咱妈说你交了个巨帅的男朋友,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真人,看看有多好看呀?
林煜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邵文锡握着方向盘露出微笑,林煜问他笑什么,邵文锡想了想说:“不愧是一家子,都是重度颜控。伯母前天发给我一张她喜欢的明星照片,还说我和那人有点儿像呢。”
林煜睁圆眼睛问:“你有我妈的微信吗?”
“嗯。”
“什么时候加的!”
“她过来家里那天,路上加的。”
林煜警惕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们都聊什么了?”
邵文锡无语地瞥他一眼说:“林警官,那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情敌。”
林煜白他一眼,也不追着问了,反正邵文锡的手机就放在支架上,他现在也没用到导航,林煜便自顾自地拿过来,用指纹开了锁,点进去自己看了。
林煜的手机密码邵文锡很早就知道了,他几乎所有重要的密码一直用的都是邵文锡的生日,不够长或者需要加符文的话,就再添一点儿和自己有关的内容。但数字没变过,那似乎成了他从小到大记忆里最特别的几个数字。
林煜毫不介意邵文锡记住他的密码,也落落大方,并不计较邵文锡在个人隐私上没有告诉他同等的信息。当然,他现在也明白了,邵文锡以前是顾虑亲密关系影响他的边界感才要和自己保持距离。而两个人心意相通之后,前几天林煜拉着他在客厅一起看电影时,邵文锡便搂着他坐在怀里,给手机添加了他的指纹。
林煜自顾自地查看他的聊天记录,邵文锡也不去管他。可这人看也就算了,还要边看边吐槽,“邵文锡,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妈每次给你发信息你怎么回的那么及时呢?她让你帮她抢门票,你干嘛答应那么快?还有啊,我才没有偷偷喝冰水的习惯呢,她说你就信啊……”
邵文锡威胁他说:“你说没有是吧?那如果回家我看到冰箱里有冷冻的瓶装水,你晚上就别想……”
“那个是跑完步降温用的,那个不算!”
邵文锡冷笑道;“你有本事偷喝一个试试看就知道后果了。”
“……”
林煜忽然发现自己的好奇心也是有限度的,比如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可能的后果是什么。
林煜不甘心又怂的闭了嘴,觉得邵文锡现在一定是很得意的,但那人却语气很温柔的又说:“我没有只及时回你妈妈而不回复你,她总共才发过几条?而且都是挑休息时间发来的,哪像你轰炸得那么频繁?而且,伯母的个人爱好有什么问题吗?喜欢某个明星代表着内心一种对美好的向往,她现在还这样有活力,有你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儿子也不奇怪啊。”
林煜抿着嘴角忍笑。
又说:“我又没说不让她去看演唱会,父母有自己的兴趣和喜好,我觉得很好啊。”
顿了顿,又很小声的辩解说:“我也……不全是看脸才喜欢你的,这样显得我好像很肤浅啊。”
邵文锡面不改色地说:“爱美之心自古有之,和肤浅两个字画不上等号。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界,本就大多是要以个体的大小,颜色,甚至歌喉之类的优势争夺伴偶的,而人类社会在发展中试图摒弃这种动物性,但仍然挡不住晕轮效应和所谓的美貌溢价。毕竟人本身也是动物的一种,有着自然天性,相貌作为基因的一种体现,当然也具备竞争力了。”
林煜眨眨眼睛,忍不住问:“你这是给我的花痴在找理论依据吗?”
邵文锡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花痴这个词不要对学心理的人随便用。如果看到一个好看的人就深度迷恋的话,那才叫做anthomaniac(花痴)。也就是钟情妄想障碍,比如前段时间某女星参加节目被陌生人闯上舞台下跪求婚,后来发现这人是个惯犯,看到漂亮女星就上前送钻戒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好几次。这个才叫花痴呢。”
林煜嫌弃地说:“这个词可太贴切了,我好像也瞄到过新闻,这人有被当地控制起来吗?”
邵文锡说:“你觉得呢?”
钟情妄想障碍解释了他的行为,但精神状态不正常也成了一把保护伞,即便被扣押,最后大概也还是要交到所谓监护人的手里,交代严加看护,而监护人如果真能看得住他,他就不会一次次犯事了。
林煜叹了一声,靠着座椅说:“我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听你说话了。”
邵文锡说:“可以理解,毕竟我的课堂也是很受欢迎的。”
林煜被逗笑起来,“可不是嘛,我家邵教授的公选课可是每学期都能被抢爆的。你这个自信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说话这会儿,汽车已经行驶进了两人居住的小区,天色晚了,林道幽静,只有林煜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地在车厢里传开。让邵文锡忽然意识到,即便是冷冰冰的由金属和电子零件所组成的代步工具,也可以成为一个很温馨的空间——因为旁边这个如此生动的人。
于是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贴着路边停了车。
林煜的笑容还没从脸上隐去,正疑惑他怎么停在这个位置,想要开口发问,结果安全带已经被邵文锡打开,人也被扯近抱吻住了。
林煜疑惑地想,两个人说得好好的,自己是哪里又讲错话了吗?……好像也没有,因为这个突然的吻好像和之前那个不一样,并没有什么要压制他的感觉。
但林煜还是忍不住,在空隙里疑问道:“……为什么……”
“没为什么。”
邵文锡吻了下他的额头说,“只是觉得,林警官也很好看,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
林煜没出息地脸红了。
亏他往日还觉得别人夸自己都是很客观的,但是被喜欢的人夸奖又不太一样,忍不住就会心思别扭起来,挑眉故意道;“吃到嘴里了才知道说我好看,分明是哄人的套路,我才不信你真这么想呢。”
邵文锡微微一笑,对他的心思看破不说破,只伸手扶着林煜的下颌,强迫他对视着自己,认真地望着他问:“真的觉得,我只是在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