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自从在宋晓萌案件的调查过程中,发现了邵文锡这种敏锐的共情能力之后,不止一次做出要请他做顾问咨询之类的提议。
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要是美人计好使的话林煜都要一起用上了,但邵文锡雷打不动,磐石一样,坚决不当。
哪怕林煜保证,除非特殊情况不会影响他的本职工作,不影响他周末的双休,也会给他申请有偿,邵文锡还是始终都不曾松口。
结果两周没见,难得林煜没有一见面就惦记这件事,他却主动开口问了。
林煜意外又期待地问:“……这句话有效的话,你是要答应我了吗?”
邵文锡想了想说:“你其实不一定能申请下来吧?”
“应该可以的,”林煜一听他有松口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过had才成立半年多嘛,我们上面的陶局早期就说过了,说我们这个部门,应该要有个心理学的专业人才,但是,也是考虑到你说的,心理学在司法应用中因为比较抽象,只算一种辅助手段,有很多限制,所以这个办案的度就不太好把握。但是,如果只是顾问就可以平衡这个问题了。学长你的履历那么好,一定没问题的。你应了我,提一提要求,我马上就去和我们陶局商量!”
邵文锡嫌弃地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像个人贩子呢?”
林煜白眼他道:“我这是惜才好不好!快点儿答应我嘛,我不能专心开车了啊。”
邵文锡无情地说:“反正是你自己的车,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要答应你的意思。”
“……”
林煜长叹一声,被浇了一盆冷水,再也不想主动搭理他了。
赶去救人时一路鸣笛风风火火,回来的路程就不可能那么快了,车子一路回到小区,这回林煜把车和邵文锡的停到了一块儿。
林煜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窗帘拉着,但可以看到客厅留着灯,在寂暗的夜里泻出的光。
两人先后进去,邵枝楠的房间已经关了门。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了。
换了鞋,邵文锡小声问道:“你吃了晚饭过来的吗?”
林煜点点头。
邵文锡顿了顿,又问:“你现在饿不饿?”
林煜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邵文锡觉得他可能确实是饿了,但也不排除是在故意使唤自己的可能。
但他还是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将袖子卷上去过去了厨房,轻声提醒道:“我这儿没剩饭,帮你煮个汤面凑合吧,鸡蛋要煎的还是要煮的?”
“煎的。”
邵文锡干脆地开了火,一个放了平底的煎锅,一个则放了接好热水的煮锅。
林煜在岛台边支着下巴看着邵文锡忙碌的背影,看着他往锅里放入面条之后洗出一些生菜,又及时关了煎好的可以流心儿的荷包蛋的灶火,没一会儿就干脆利落地弄出一碗清汤面,撒着嫩嫩的葱花和白色的芝麻放到了林煜面前。
刚出锅的食物很是烫口,林煜一边吹一边试探着吃,碗里的东西还没怎么下去,邵文锡已经把用过的东西清洗干净恢复原位了。
他擦干手,抬起下颌示意道:“吃完放水池里就行,我先上楼去了。”
“好,不用管我了,我知道你差不多该休息了。晚安。”
“晚安。”
林煜看他走出厨房,继续默默消灭碗里的食物,他虽然是吃了晚饭才过去找邵文锡的,但他今天下班就已经晚了,又急着想去学校,所以也就是对付了几口,到这会儿吃到邵文锡做的汤面才觉得满足。
一个人住的时候,偶尔突发奇想要去吃什么,又会因为懒得动而放置下来,连本该重要的一日三餐都能随便凑合。结果总是因为这个被母亲念叨的他,上周末的时候居然听到了不同的版本。
他听到母亲高兴的念叨,说他现在了不得,早上居然能起床找早饭吃。又在看到以前最喜欢的脆皮五花肉
时,觉得有些可惜,会想到邵文锡少了这个口福。
但其实,少了口福的分明是自己才对,这两周都没吃到邵文锡的手艺,也没有人总能打扰,林煜觉得别扭极了,偏他又不好意思,四肢健全还让邵文锡做饭给他。
林煜的满足里带了一丝落寞,把一碗汤面吃得连底儿也不剩。
等到他吃好了去水池刷碗,忽然有脚步声走近过来,林煜回头看去,邵枝楠吸着鼻子感慨说:“好香啊。”
林煜笑着问;“你也饿了吗?”
邵枝楠摆摆手说:“这么晚了,饿我也不会再吃东西了。”
她十之八九是怕长胖,但林煜还是感到了她和邵文锡兄妹间的一些相像。
邵枝楠又说:“刚刚听到外面有动静,知道是你们回来了,客厅没人,我还以为你们都上楼了,原来是在这儿开小灶呢。”
林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实在饿了。”
邵枝楠回忆了一下问:“我哥之前说你叫林煜对吧,我可以叫你名字吗?还是你比较喜欢听年纪小的叫哥呢?”
林煜干脆道:“还是叫名字吧,煜哥之类的,基本都是弟兄喊的。”
“那好吧,林煜。”邵枝楠正式地叫了一声,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好奇地问:“林煜,你是做什么的呀?”
林煜道:“我是个警察。”
邵枝楠诧异得瞪大了眼睛,虽然是兄妹,在相貌有遗传学上的一些相似,她却比邵文锡看起来实在活泼生动很多,捂着嘴小声道:“你是警察吗?哇,那我还是叫你煜哥吧,我居然直呼了一个警察的名字,抱歉抱歉抱歉!”
林煜好笑道:“警察的名字是带刺儿还是怎么了?随你怎么叫吧,反正不是做贼心虚就行。”
这一句,倒是成功把有些诧异的邵枝楠给逗笑了。
能够三言两语拉近与人的距离,这也是一种本事。
林煜看她好像不是特别拘谨了,这才问道:“你呢,是做什么的?”
邵枝楠说:“我还是个学生呢,今年二十,在师范大学读书。”
“哦,是想像你哥哥一样,以后当个老师吗?”
“差不多吧,但我肯定没他那么厉害,考不上大学的编制,以后,可能也就当个初中老师之类的。”
说了几句,邵枝楠忽然反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林煜清了下嗓子说:“没,没多久。”
邵枝楠没有看出他的心虚,只是微笑着说:“没多久也不差,他应该是很喜欢你的。”
林煜露出笑意问:“是吗?”
“嗯,在我记忆里,他是不怎么喜欢警察这个行当的。”
林煜有些意外,“为什么?”
他和邵文锡从认识到现在,并没感受到对方讨厌自己这个职业,他自己讲课时都有在强调报警的重要性呢。
林煜一边回忆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一边听到邵枝楠说:“你都不知道的话,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说完这句,邵枝楠笑了一下问:“我想,他应该都没怎么跟你提起过我吧?”
林煜想说你猜得真准,邵枝楠垂着目光又道:“大概在他眼里,他的父亲是个抛妻弃子的背信之人,我的母亲是个没有道德约束的第三者,至于我就更不是什么好的产物了。”
林煜眯了眯眼睛,忽然就不爱听了。
“枝楠妹妹,你说的这些,是文锡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胡乱揣测,然后安到他身上的?”
邵枝楠歉意地笑笑:“抱歉,一不小心,就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家事。”
林煜说:“我对你们家上一辈的事情,不做任何评价,但我知道,文锡一定不会认为,一个比他小的,不能选择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生的婴儿是有过错的人。”
“应该是这样。”
邵枝楠答了一句,欲言又
止,喝了几口温水才说,“这么晚,我不该继续缠着你说话了,警察一定是要早起上班的。”
林煜本来还想说自己没办法从邵文锡那里问出来他妹妹为什么住到他家,那起码可以问一下他妹妹本人,但现在也没兴趣了。于是点头道:“是,晚安。”
邵枝楠端着水杯回去卧室,等她进了屋,林煜一路关了厨房到客厅的灯,借着楼梯上微弱的灯带的光,上去了楼上。
回到自己的客房,邵文锡已经帮他铺好新的床上用品了。
林煜抿一下唇,先去了卫生间洗漱换衣服,穿好睡衣出来,他又不想躺到铺的整齐的床上去,转念又溜达去了邵文锡的卧室门口。
会锁门吗?
林煜不知道,他不确定邵文锡一个人住有没有这种睡觉锁门的习惯,但他感觉至少自己住在这儿的时候,邵文锡都是不锁门的。
于是他无比轻的压下了门把手,试探着往里推了一点点。
真的打开了一条缝隙时,林煜说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意外。
但他一定很纠结就是了。
自己干嘛来了?开了门,进还是不进呢?进去了,难道说自己是来找地方睡觉的,借口自己不知道卧室已经被收拾出来了?
……好像,也是可以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