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青坐在床沿边,偷偷伸手抬了一下被子,底下的何安澜香肩半露。
大夫拔箭后,给她上了药,包扎了伤口,那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盛晏青没有半点想歪的念头。
他只觉得心疼极了,“平时看起来挺聪明,关键时候怎么那么傻?”
若是她走了不回来,就不会受伤。
就算何安澜不救盛晏青,他能自保,再不然还有车宗在旁边,不一定会受伤。
可她就是偏偏冲了过来。
何安澜为他受了伤,中了毒,现在烧都没退下去,所以不可以吹风。
盛晏青把被子给她掖好,又摸了摸额头。
好在这时候已经中秋,不像上次盛晏青受伤那时,热得他一直踢被子。
何安澜可安静了,一动不动,微弱的呼吸,苍白的小脸,都让人萌生保护欲。
也许是发烧难受,也许是伤口还疼着,导致她的眉头一直舒展不开。
盛晏青的手指,在那眉心处轻轻摩挲,“下次不要再干这种蠢事了。”
虽然何安澜睡着了,听不见,他就自己一个人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不是老问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等你醒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车宗来敲门,“王爷,姑娘的药煎好了。”
盛晏青头也没抬,“端进来。”
上一次何安澜在他受伤时,也是亲自喂药,还在旁边守了一整夜。
盛晏青现在有点后悔。
他醒来第一件事,没有感动,没有道谢,而是把何安澜掀下床去了。
她当时一定很生气吧,怪不得骂盛晏青不识好人心,还念叨着要气死他。
车宗开门。
学徒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味道难闻。
盛晏青端起碗,“去找蜜饯。”要是太苦了,何安澜肯定喝不下去。
车宗应声,带学徒一起出去,石头往房里搬躺椅,给盛晏青的。
因为姑娘的伤势过重,大夫说不宜挪动。
所以他们今夜就都不回客栈了,只能在这后院,将就一晚。
床太麻烦,深夜弄出动静也不合适,车宗便问学徒要了躺椅,让石头搬过来。
盛晏青住这屋,他们两人住隔壁屋。
他一手端着药碗,另一手试图去扶何安澜,“可安,醒醒,起来喝药。”
石头见了,怕把药打翻,他连忙过去接着,“盛将军,要不要帮忙?”
上一次盛将军受伤,就是他帮忙喂药的,不然姑娘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盛晏青只让他把药碗放旁边,“不用,你出去吧,有事会叫你。”
石头拉了张凳子过来,把药放上去,然后便退出去了,还随手带上门。
“可安,醒醒……”不管盛晏青怎么唤,何安澜都没动静,依旧一动不动。
他只能把人先扶起来,还细心地帮她把衣服拉好,不能让别人看见。
何安澜靠着盛晏青,他一手揽着她的肩,另一手去端药碗。
没让靠着床头木板,怕碰着伤口。
“张嘴。”盛晏青从来没给别人喂过药,拿勺子试了几次,不得其法。
主要是,何安澜没反应,也不张嘴。
盛晏青想了又想,看着她紧闭的嘴,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能亲自喂了。
他端着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嘴对嘴,一点一点渡给何安澜。
她毫无意识,连吞咽都靠本能。
那药极苦,要是何安澜醒着,一定得惨叫连连,五官皱成团。
可如今她乖乖地,任盛晏青亲自喂。
也不知道,等何安澜醒了,知道他是这么喂药,得作何感想。
“王爷……”车宗拿着蜜饯进门,正好看见盛晏青端起药碗要喝。
他秒懂,连忙放下蜜饯就走。
盛晏青倒是坦荡,医者不分男女,他是在喂药,不是在占便宜。
一碗中药,喂了许久,他的嘴里也都是苦涩的中药味,忙咬了一口蜜饯。
何安澜没醒,吃不了蜜饯。
盛晏青扶她趴回去,盖好被子,他就坐在床沿,靠着床头木板,守了一夜。
其实他也没完全睡着,夜里醒了好几遍,醒了就摸摸何安澜的额头。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才退了烧。
可是依旧没有醒过来,盛晏青不放心,甚至时不时探何安澜的鼻息。
好在呼吸虽然微弱,也还活着。
车宗跟石头也没睡好,都早早醒了,只是没敢进来打扰。
一个在外面守着,一个上街买早膳。
“王爷,用早膳了。”车宗开门进去。
石头端着早膳跟在后头。
盛晏青跟昨晚一个动作,还是坐在床沿看着何安澜,眼下有微微的青色。
他先跟他们一起用膳,“一会去喊大夫过来看看,烧退了怎么还不醒?”
按道理来说,烧退了,人也该醒了。
可是何安澜一天没醒,盛晏青的心就一直悬着,落不下来。
车宗应声。
三人默默用膳,都吃得很快。
石头吃饱了,才突然想起来,“盛将军,那个丫鬟还在客栈,绑在衣橱里。”
昨夜他把那丫鬟扭送回去,还是绑起来,她一直嚷嚷着,让石头放过自己。
石头嫌烦,自然要把她嘴堵上。
车宗替他说:“王爷,石头说,昨夜姑娘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他骗开了。”
“那丫鬟应该是要带姑娘出城的,不知怎的,姑娘竟然折回来了……”
昨夜石头一来,车宗就把他拉到一旁去问了,什么细节都没放过。
盛晏青没心思管旁人的事,“你看着办吧,反正也没用了。”
吴岳山这一路损兵折将,心腹大概也不多了,一个丫鬟能顶什么用。
盛晏青本来都想着,如果何安澜真的决定离开,他没拦住也就罢了。
强扭的瓜不甜,徒生怨恨。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何安澜不仅回来了,还替自己挡下吴岳山的箭。
盛晏青做事,向来都会预判,偏偏在她的事上,一而再再而三,频频算错。
冥冥之中像是有注定,盛晏青救了何安澜,她又反过来救他。
两个人的命运,被一根无形的线绑在一起,不止现在,还要未来。
车宗去请大夫,石头回客栈去收拾东西。
盛晏青扶起何安澜,小心翼翼给她喂粥,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害怕。
“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