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门口,左右皆无人经过。
一时之间,
他们十分默契地,谁也没开口。
“你往那边走?”谢青旂先问出了口。
易初阳敛眸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姐在等我。”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都不顺路。
谢青旂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好。”
接着又说:“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易初阳点点头,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谢青旂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走了,易初阳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
三步、四步、五步
“谢青旂——”
谢青旂怔愣一瞬,略显僵硬地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我是想说,我们要不要”
易初阳胸口起伏地很厉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于是抿了抿嘴,平复了一下心绪,才说:“要不要祝福一下彼此?反正以后、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不是吗?”易初阳笑得牵强。
是了,易初阳脚都好了。
他们之间似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谢青旂双唇紧抿,遂而又张了张口。
看他这么为难,易初阳索性假装大度地说:“算了吧,你还是别说了。”
易初阳没再看他,也没这心思,只是一心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
两个大男人分开,还要送什么祝福啊?
“易初阳。”
“啊?”
“我祝你前程似锦,健康无忧”谢青旂一时只觉得手抖的厉害,“祝你幸福。”
“”
易初阳深深地看着谢青旂,他的心里,不知道还在期待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勾唇一笑,扬声应道:“谢谢啊,你也一样。”
“”
沉默半晌,谢青旂才勉强点了点头,“好。”
“”
谢青旂靠站在医院顶层的天台楼梯口旁,放眼漫无目的地将自己彻底放空,
只是手上的烟头掐断了一根又一根
“谢青旂?”
谢青旂应声回头,看清来人后,却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又把头转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
梁枫走了上来,看到谢青旂脚边的那一堆抽过的烟头,不禁皱了皱眉,“你还抽这个?”
“嗯,偶尔。”说着,谢青旂又抽了一口。
对他的话,谢青旂没有在意。
毕竟谁又能想到,旁人口中高傲自律惯了的谢医生,还有像个老烟鬼一样的时候。
“”
这是偶尔的量?
梁枫一看就知道,谢青旂和那个小明星掰了,“抽烟的危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也是医生,自己把握就是了。”
“已经不是了。”
“什么?”
谢青旂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又说了一遍,“我已经不是医生了。”
他早在两个月以前,就已经辞职了。
如果不是易初阳
“那不是暂时的吗?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都不”
谢青旂低头,将手上抽了一半的烟头转了个方向,将还冒着星火的那一头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心的位置烫了下去。
梁枫被吓得不轻,“喂!你疯了!?”
“疯了?不,我只有现在才是最清醒的。”谢青旂将烟头在手心碾灭,很是认真仔细地欣赏着被烫得通红的手心,他蜷了蜷指,然后随手就将烟头丢在了脚边。
看着谢青旂脚边的那一堆烟头,
梁枫不禁在想:这该不会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熄灭的火吧?
光是想想,梁枫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全都是疯子!
谢青旂后背离开了墙面,扬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随手扔给了梁枫,“谢谢你的衣服,干洗费我出。”
梁枫下意识地接住衣服,偏头撇了撇嘴,说:“用不着。”
“随你。”谢青旂说完,直接就转身要走,“走了。”
梁枫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叫住了他,“喂!谢青旂,江老找你。”
谢青旂停住了脚步,“好,知道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初阳像逃离一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里
大脑还来不及思考,他便本能地颤着手,直接拧开了水龙头。
用一把又一把的冷水冲刷着自己脸,似乎想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能够清醒再一些。
他的思绪变得混沌,大脑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旋着那一句:
‘祝你,幸福。’
不要,
不要想了
不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想了!!
易初阳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是觉得镜子里的人,很陌生。
很苍白,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还摆出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
操
为什么!
为什么他妈的总要去纠结这些根本就没有用的东西?!
妈的
为什么非得要那么喜欢他?!
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家扔了很久的玩具而已
现在突然出现了,让谢青旂回想起了那段看着还算过得去的往事。
都是一时兴起罢了。
等他玩腻了,就又该被丢掉了
再说了,他不是已经说了吗?
‘祝你幸福。’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为什么又要去纠结那么多?
易初阳自嘲了一下,
“呵,庸人自扰。”
徒增烦恼也就罢了。
可笑的是,除了自己,易初阳居然谁也影响不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眼泪居然就自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易初阳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
哭什么哭?!
有什么好哭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无论易初阳怎么擦,都擦不完脸上沾染的咸湿,
呵,居然还真被易初暖说中了,
丢人现眼的家伙
咚、咚、咚
谢青旂敲响了江教授的办公室门。
“老师?”
“进来。”
谢青旂顺从地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江教授年近花甲,两边的鬓发都已经花白。眼角深陷的皱纹,却总是透着一股子深沉的睿智。
他坐在办公椅上,待谢青旂走近了些,才勉强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
虽然年纪大了,但江教授这些年一直都坚持站在研发医科的最前沿。
平时几乎是不会出现在医院里的。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谢青旂说:“怎么不叫我去接您?”
“就这两天吧。”
两天了
现在才让梁枫来叫他,也不知道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谢青旂说:“听梁枫说,老师找我?”
“嗯。”江教授摘下了眼镜,拿出手帕擦拭了一番,又重新戴了上去,“毕竟你已经不是院里的人了,我找你一趟,也是不容易了。”
果然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老师,我”
“诶,不用。”江教授制止了他,随后又说:“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就是了。于我而言,只不过是有些惋惜罢了。毕竟,你确实是我众多学生当中,最有天赋的。”
“”
谢青旂沉默了,虽然他早就知道,总有那么一天,自己一定会让人感到失望的。
可等这天真的来了,再多的准备,过程也总不会让他有多好受的。
“梨都有一个研发负责人找到了我,希望能通过我,为他们牵线搭桥。”
“做什么?”
江教授就直说了,“他们想要你。”
谢青旂微微敛眸,沉声拒绝道:“老师,你知道的,我不”
“用不着那么快给我答复。”江教授说:“这事也不着急,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谢青旂还是不想去驳了江老的面子。
他点了点头,“是。”
叮——
谢青旂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看他没有要接的意思,江教授便说:“看看吧。”
谢青旂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打开手机看了眼,是一条信息。
还是唯一的置顶,
名字xiao
‘回来了。’
内容简洁明了,就是萧哥回来了。
原本谢青旂此次休假,就是专门为了飞过去接萧哥回来。
结果,谁也没想到,后来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江教授看他有些失神,于是便说:“回去吧。”
谢青旂愣了愣,将手机收了起来,随后点了点头,“是,老师。”
江教授重新拿起了书,在他离开之前,意有所指地劝了一句:“上点药吧。膏药也好,心药也好,总要先选一个。”
谢青旂低下头,蜷缩起左手手心,然后默默藏到了身后,“是。”
易初阳失魂落魄地坐在医院里,也不知过了多久。
易初暖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手续都办好了是吗?抱歉啊,刚刚路上有点事情给耽搁了。”
“没事。”
易初暖立刻就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阳阳,你怎么了?”
易初阳不想解释,于是用双手捂住了脸,硬是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没事。”
其实即使他不说,易初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上前抱住了他,伸手顺着他额前有些湿润的发梢,温柔地说着:“对不起啊,是姐姐来晚了。”
“姐”易初阳声音听着有些抖。
“我们回家吧。”
空寂的医院走廊里,过了许久,才出现了响声,
“好。”